在安平王府住了约有半个月,内伤却丝毫不见好,苏小烬这才有些心焦。每每调息之时丹田都会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强烈。
苏小烬连试了身上几个大穴,立时疼痛地几要打起滚来。如烟听到动静掀开纱幔入来,忙扶起苏小烬,关切道:“姑娘可是有何不妥?要不要叫大夫来?”
“不用了。我只是在思考人生的道路上有了迷惘。”苏小烬忍了痛坐直了身子,摆了个沉思的造型,“如烟,你去为我打盆水来。对了,如雪呢?”
“她…她去通知王爷了。”
苏小烬一阵无语,这丫头动作未免也太快。她这么叫夏冬白过来,难道是叫他一起来探讨人生哲学么?
片刻之后,夏冬白入了来。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风,除去了一身铠甲和玲琅朱佩,人显得越发清俊挺拔。一袭月白色的里衣,看起来也是加急就赶了来,面上还带了些睡意。
苏小烬慌忙扯了被子盖住自己的亵衣。夏冬白负手命两个丫鬟退下,自己却并不再近前。
“王爷,我…我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本来不该叨扰——”
“你发现了?”夏冬白打断了苏小烬的话,上前一步坐在床边。
“发现什么?”
“方君乐的箭上有毒。”夏冬白搭上苏小烬的手腕,“这种毒专门针对习武之人。毒会渐渐游走全身,封住你身上所有大穴以致内力阻塞不通难以施展,武功尽失。”
最后四个字有如晴天霹雳,半城那帮老家伙早就看她不顺眼。她要是武功尽失,回去绝对会被千刀万剐!
夏冬白掌心抚在苏小烬的背上为她疏散内力。苏小烬感觉到后背一阵暖意,四肢百骸似乎都注入了力量。
一想到回到苏家之后,连方嫂都可以拿扫把揍她一顿,苏小烬悲从中来。泪水从面颊上滚落,她揪着被子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夏冬白松了手,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幼也曾因为受欺负而偷偷抹泪,但母后瞧见了也从来都是视而不见,连哪怕只是动动手指都不肯。
苏小烬平素没有这么脆弱。年幼时在街头偷包子被人打得快咽了气的时候,寒冬腊月冻得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时候,亦或者当年被迫和苏景玉分开被大师父鞭刑的时候,她都未曾哭过。但不知是不是身体弱了,心也变得脆弱了,她竟在一个并不熟稔的人面前哭了起来。
夏冬白伸手僵硬地将苏小烬揽在怀里。可能是冷面将军为了展示自己宽厚的胸肌,于是将苏小烬的头按在了胸膛上。苏小烬腰弓成了虾米,姿势难受之极,便挣扎了起来。
苏小烬动了几下未能挣脱,抽搭着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我!”
“如果我说不放呢?”看着怀中人娇羞的模样,夏冬白顿时生了些想欺负的心思。
“额,王爷——”
“本王不喜欢这个称呼。”夏冬白沉声道。
苏小烬身子一颤,思索了片刻,朗声道:“举世无双杀敌无数战功赫赫号称战场鬼见愁的英明神武的三殿下,夜色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本王不喜欢这个称呼。”苏小烬很想掀翻这个王爷,瞧瞧他身上是不是被安装了什么机关枢纽,竟开始重复自己的话。
“小...小白...”苏小烬顶着被立刻推出去斩了的危险怯生生地叫了出来。
夏冬白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苏小烬顿觉心中恶寒,没想到古野无数女子的春闺梦中人在称呼上的品味这么差!
“既然你这么含娇带怯地唤本王留下,本王便却之不恭了。”夏冬白瞬间化身方君乐。未等苏小烬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倒。
如烟贴心地抱了床被子进来,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向苏小烬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苏小烬翻了个一眼,恨不得敲晕自己。
这要是传到苏景玉的耳中,她一世英名尽丧啊!
身旁夏冬白闭上了眼睛,很快耳边便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吸声。借着月色,苏小烬偷偷瞧了瞧夏冬白。
不得不说王爷大人确实秀色可餐。若不是有苏景玉在前,她说不定就忍不住下手了。
苏小烬哀戚地想着,公子,对不住了。若王爷大人以后要将我先奸后杀,我也只好从了。一边想还一边抹着不存在的泪。
翌日一早夏冬白便起了身。苏小烬埋头装睡,夏冬白瞧见她闭着眼直挺挺装睡的模样不觉好笑。忍不住上前俯身印了个吻。
苏小烬顿觉心头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完了!本姑娘的美貌果然是被觊觎上了!怎奈本姑娘国色天香,太过招蜂引蝶。但是,公子你放心,小烬我绝对会坚守底线,永不变心!
夏冬白临走前瞧了眼床上那面色风云变幻的女子,忍不住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邱先生说的不错,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过了一会儿如雪进来收拾完床榻,顺便将那件洗过的碧色披风折叠好,正要收起来。苏小烬忽然止住了她,复又抖落开来披上。反正无事,去寻这衣服的主人玩玩也好。
王府的门路苏小烬已经摸通了大半,侍卫们对她已经是见怪不怪。她一路打听了到了碧衣女子的别苑,轻车熟路进了去。
一进别苑便见到那个趾高气昂凶她的侍女。这一次她却是和颜悦色笑脸相迎:“如烟姐姐可是来寻我们小姐的?”
苏小烬一怔,这姑娘的话里信息量还挺大。她显然是事后打听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知道是如雪和如烟照顾自己。如雪曾伺候过王爷,身份不低,应该不是那受委屈的人,所以她便当她是如烟了。而后一句有称屋内那姑娘是自家小姐,那么她应该是个陪嫁丫头。而且来这王府时日也定是很短。
苏小烬随着那丫鬟走到门口,门紧闭着。那丫鬟正欲进去,便听到里面一轻轻唤:“宁双——”
那叫宁双的婢女立刻推门而入,不多时又跑了出来,拉着苏小烬道:“如烟姐姐,小姐传您进去呢。”
屋内暖炉烤着暖烘烘的。碧衣女子今日着了件绯色的衣衫,衬得人比花娇。她手中还捏着一根针正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
苏小烬想起自己当初绣得那对栩栩如生的“血鸭子”,不由得有些汗颜。这杀人她在行,刺绣这等精细活却是她的死穴。
碧衣女子瞧见苏小烬便放下了手中的刺绣,巧笑嫣然:“是你。”
“我来还披风的。小姐这刺绣真是漂亮,比纤芸坊的绣娘手艺还好。”苏小烬啧啧赞叹道。
“不过是闲暇消遣的玩意儿,你——”
碧衣女子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面一阵人声。不多时宁双入来禀道:“小姐,外面来了个姑娘。好像是太子府的人,说要来寻…”宁双瞧了苏小烬一眼,“…寻苏姑娘。”
碧衣女子手一颤,瞧向身旁的女子。她初初见她也是惊讶,竟不知这王府中就连丫鬟都生的如此宛若仙人气质不凡。原来如此!
“她是来寻我的。”苏小烬对上碧衣女子的眼睛,有些愧疚,“小烬并非有意隐瞒,只是逼不得已,所以——”
言辞恳切,碧衣女子略略驱走了心中的不快。她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便命宁双将来人唤了进来。
华信一进门便挤进了苏小烬的怀里,得意道:“我嗅着你的味道就知道你在这儿了。”
“太子也准你出来?”苏小烬嗔怪道。
华信撇了撇嘴:“我软磨硬泡了好久的,他还派了三个木头人跟着我,烦死了。”说着又不安分地翻了个身瞧向身旁的女子,“你是谁?”
碧衣女子看着眼前绝色女子不由得有些恍然。心中暗叹,这世间竟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听得华信发问这才答道:“小字思白。”
华信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却停在她绣得鸳鸯上。“这是什么?”华信伸出根手指头拨弄了两下,被上面的针一扎又缩回了手。
“这是刺绣。用这一针一线就能绣出图案来。”苏小烬耐心地解释着,边推开华信。过往她是只小狐狸抱着很轻巧。如今这么大个人还这样,真是吃不消。
“小烬你会吗?教教我吧?”
“我不会。思白妹妹应该会——”边说着边瞧向身边的女子。思白瞧着华信娇憨可爱,过往听闻的那些印象一扫而去。便道:“华姑娘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
“好!”华信拍着手跳了起来。
苏小烬忙摆手:“这个以后再学,咱们去做件更好玩儿的事吧!”
两人停了手瞧向苏小烬,齐齐问道:“什么好玩的事儿?”
苏小烬看着眼前两只小白兔,以极其魅惑的声音道:“咱们逛街去吧。下午的集市可热闹了!有走街串巷的糖葫芦,有色彩各异的布料,还有许多吃食呢。”
两人都有些心动,华信当初跟着苏小烬逛街都是以白狐的心态,那些漂亮的布匹看着都是心痒难耐,却只能眼馋。如今得了机会,立刻拍手赞同。
苏小烬没料到她们仨会这样一拍即合,心中暗自庆幸奸计得逞。等她出了这大门,乘着人多热闹开溜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成贺立在门外,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他不明白太子这是怎么了,竟让他来保护一个女人。这女人一瞧便是红颜祸水,真真留不得。她早晚要害了太子!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站在这四面虎狼的安平王府。心中正腹诽,门忽然开了。华信手一抬指到:“你们俩个,进来。”
成贺身后两名侍婢齐齐应了进了屋子。不多时,华信便又开了门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婢。
“成将军,天色还早,我要去街上逛逛,你带路吧。”
“是!”成贺抱拳应了。
苏小烬跟在华信身后,心头又是窃喜又是忐忑。一路穿行,倒也很顺利。思白攥着苏小烬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手心里全是汗。
不多时,四人便走到了府门口。迎面一人策马而来,翻身落马。苏小烬手一紧,心头一阵哀叹。她自打来了这府中还真是事事走背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