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天空，璀璨的星星如同夜的眼睛。
卫峥伏在桌边，眉头微皱，手中的铁牌已经被他摩挲得十分光滑，在烛火下反出点点微光。
他又想起那个梦。
梦里，他不再像火球般燃烧，而是变成了一个风洞，四周的气都在向他体内聚集，他的身体似乎是一个入口，通往一个无底的深渊，而这个深渊又像一张大口，经过他的身体贪婪得吸取。不远的地方依然有个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在冷冷得看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卫峥一边想一边闭上了眼睛。
“咦？”他猛然睁开双眼，自言自语道：“人做梦的时候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为什么能看到梦境呢……我不仅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周围的气，它明明是无色无形的……”卫峥努力回忆梦中的情景，然而越想得到的结果越是模糊，渐渐地他能想到的一切都化为一片灰影。
“如果能醒着做梦就好了。”卫峥心灰意懒地想道。
值得高兴的是，灵武大法第一层的修炼进展颇为顺利，卫峥每天除了吃和睡基本都在打拳，间或思索一下第二层的内容。另一方面，彭珊儿的厨艺进步迅速，偶尔也有一两道菜能让卫峥和胡老三赞不绝口。她有时会想，如果三个人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然而内心有个声音总会在这时提醒她这是异想天开。彭门，这两个字如同压在她胸口的一块大石，让她透不过气来，每当心思触到这两个字，她就会缩回自己的壳里，避免去想那桩让她头疼的婚事。可是，任何一个逃避总有结束，而这个结束常常更加地残忍。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卫峥正在打着这一天的第十七遍无意拳。
他经过的地方空气骤然升温，脚下所踏之地因为连日的烘烤已经寸草不生。原本仅仅局限在丹田的充盈感此时已经遍布四肢，卫峥本人丝毫不觉得烦热难耐，反而觉得无比舒畅。
终于，那股充盈感漫过了卫峥的脖颈，侵入了他的头颅。他突然觉得两眼分别被一股气流所包裹，那两股气是温暖的、流动的，似乎在洗涤着尘世蒙在眼睛上的尘埃，带来说不出的轻松感。它们在双眼之间交汇，攀升至眉心，产生了一丝灼热，这丝灼热刺痛了卫峥，他剧烈地皱了一下眉头，双眼却还掩藏在浅黄色手帕之下没有睁开。
然而，当他舒展眉头之时，他‘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世界随着他的武动而旋转变换。湖水，木屋，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彭珊儿，甚至远远靠在杜玉娘墓边静静出神的胡老三都清晰无比地映入他的‘眼’帘。
心眼。
卫峥不敢相信地看着一切，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望向天空，天空似乎比平时更加高远，他能看清路过的飞鸟，云彩的边缘；他望向湖水，湖面如镜，其下是碧绿的水草，鱼虾游曳其中；他望向彭珊儿，她的眼中充满了关怀，红樱般的小嘴紧紧抿着，紫色的衣裳华美却在边角留下了烧焦的痕迹；他望向胡老三，他不再是那个不正经的老顽童，而只是一个孤独地寂寞地思念自己伴侣的老人。
观察之眼。
卫峥停了下来，一股强烈的思绪涌入了他的脑海：“原来，我都不曾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他缓缓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手臂，青色衣衫，再外面是一层似隐似现的气体，泛着微微的金色。那气体遍布全身上下，仿佛在衣衫之外又加了一层金纱，卫峥知道，这是他的灵气，这就是他的灵钟罩。
“以心为眼，无色可有色，无形可有形。”
此时，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慢慢变暗，最后他又陷入到黑暗之中。
卫峥轻轻地摘下了眼上的手帕，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看着朝他跑来的彭珊儿，他淡淡地笑了。
灵武大法第二层。
胡老三大嚼着草菇炖山鸡，含含糊糊地说道：“老弟啊，你这个徒弟我算是收对了，下次遇见你两个师伯，我一定得跟他们好好炫耀炫耀。”
卫峥微微一笑，道：“师父，我现在才是第二层呢。”
胡老三道：“第二层怎么了？你就是第一层那也是第一个参悟灵武大法的人。徒弟你可得好好下功夫，以后替我平了那两个老兔崽子。”
卫峥踌躇道：“可是师父……，这灵气的威力要施展出来，无论如何也要到第三层，这第三层……”
胡老三竖起筷子，对卫峥摆了摆，道：“别担心！这第二层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这第三层也该如此。”
卫峥点点头：“看来还得在无意拳中寻求法门。”
胡老三思索片刻，道：“不错。这灵武大法的高明之处在于将武道和灵道结合，不像寻常方法将两者各自分开修行。”
卫峥沉吟道：“奇怪……”
“怎么了？”胡老三现在非常重视自己徒弟的想法，他知道卫峥心思多，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优点，可以弥补他在身体条件方面的弱势。
“师父……，既然灵武大法如此精妙，为什么祖师爷不把这个方法和盘托出，偏偏要刻在这铁牌之上让弟子自行参悟？”
“这个……”胡老三眨巴眨巴小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哎呀，别再说那个了，我都听腻了！”这时彭珊儿端着一大盆汤走进屋来。
“哟！好香啊！”胡老三伸长了脖子。
彭珊儿得意一笑，热切的目光望向了卫峥。
卫峥假装没有看见彭珊儿的表情，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汤盆，跟着胡老三赞道：“确实很香！”
卫峥知道，自己必须面对彭珊儿对自己的感情了，他并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她。他很感激彭珊儿，可是心里却实实在在地被另一个身影所占据，他也不明白自己对止柔的感情算是什么，如果自己对止柔了解得更多是否还会如此思念她？如果止柔认识了人形的自己，又是否会喜欢自己？武道、灵道的修习虽然艰辛苦楚，但都可以在摸索中循序渐进，人与人之间的道呢？那似乎是一个永远让人摸不清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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