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盘地陷后,负责抢修的工作人员果真的在那堆破碎的混凝土下,发现了一个由塑料薄膜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体。
由于挖掘机用力过猛,已经把包在外面的那层薄膜挖破,露出了装在薄膜内的白色物体,一根一根的,看起来像是动物的骨头。薄膜的破裂也导致内里的恶臭往外散发,闻起来就好像有几十只腐烂的死老鼠被堆在了一起。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忍着恶臭跳下去察看,一拉开薄膜,就发现那竟然是一具肌肉组织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尸体的头骨正好面对着那个工作人员,在月光下吡着牙床,用幽黑空洞的白色眼眶瞪住他,吓得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想那地底下全部是水泥和钢筋,其中一根钢筋直直插进他的臀部,痛得他惨叫不断,身下顿时鲜血淋漓的。
于是,这次地陷事件演变成一死一伤的重大恶性案件,转由公安部门的刑事科来处理。随后赶来的大批警察把现场严密封锁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同时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接到封口令,严令他们不得泄漏半点消息,就怕引起附近居民的恐慌,以及引来当地媒体的关注。
幸好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晚上,围观的群众早就失去耐性,各自回家睡觉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卫天蓝一直在等范睿的尸检结果出来,可他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被救回来后的糊涂鬼虽然不再虚弱,精神也恢复了很多。但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害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就算想利用鬼神之力来找到那个人,也不知道该由哪个方面开始找起。
面对着这样一个面目模糊,又不清楚自己身份的糊涂鬼,卫天蓝同样一筹莫展,无从下手。这是一个死结,而解开这个结的唯一办法,就握在范睿的手上。
等不到范睿的消息,祝雨叶只得暂时把糊涂鬼放在客厅,打开电视让他看。也不管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内容了,反正乱七八糟的乱看一通。只求其中有一个场面能刺激到他的记忆,让他稍微记起任何细节,都比现在的一无所知要好得多。
呆在家里等消息的日子,也是无所事事的日子,乔治和穆朗两个人趁机天天泡在雷雨川的家里,要雷雨川教他们玩游戏。
一向表现得了无生趣的雷雨川,意外地没有拒绝他们,甚至任由他们自由进出家门。这两天还特意弄回两台全新的电脑,三个人一起躲在房里玩起了电脑游戏,直玩到天昏地暗,不到吃饭时间根本不会出现。
至于朱秀秀,和江依柔吃过一顿饭后,发现两个人特别投缘,有空没空总爱拉着江依柔躲到一边窃窃私语的,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这天一大早,卫天蓝接到范睿的电话出去了。朱秀秀和江依柔闲来无事,便坐在小店内一边看店一边聊天。
看到在店里选购的学生们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朱秀秀压低嗓音对江依柔说:“小柔,要不要搬进来?”吃饭那天,她听到了江依柔和祝雨叶的对话。
“想是想啊,但祝姨说时机未到,所以到现在也没提过这事。”说到这件事,江依柔就犯了愁。
因为鬼魂们的骚扰,她和父母最近已经吃不好睡不好了。特别是她,呆在山庄里问题不大,一旦出了山庄立即就受到攻击,招招致命,害她这两天根本不敢独自回家探望父母了。再不想想办法,迟早有一天会让那些鬼魂们成功的。
“其实,袭击你的不仅仅是鬼魂……当然了,祝姨不敢告诉你,是怕吓到你了。”
“不只是鬼魂?那还有什么?”
“精怪啊,你又不是知道,这山庄里住的,大多数都不是人吧?”
“可你们的心地都很好,不会害我的——”江依柔当然知道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山庄里住的,大多是心地善良的妖精,有些甚至比人类更加可爱亲切。
朱秀秀却一脸严肃地打断她的话:“但外面的那些就未必了,其中有一些可是以吃人为生的,你一定要多长点心眼。”
还有这事?江依柔瞠目结舌,无法理解朱秀秀话中的意思:“啊?吃人为生?那太残忍了吧?”
“人能吃动物,动物当然也能吃人了。”朱秀秀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吃不吃这种事对我来说是无所谓,所以我不会像祝姨和小蓝那样,为了一条人命而四处奔走。只要保证自己做的菜谱中,没有人肉和猪肉就行了。”
“可那是吃人啊……”
朱秀秀一听,不屑地撇了撇嘴:“吃人怎么了?在我看来,人和动物真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些。所谓的高级生物,那是你们人类自以为是罢了,在我们这些妖精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弱肉强食’,这不是你们人类得出的真理吗?你们不也常说要‘以形补形’吗?这与某些精怪认为只要吃了人,就能拥有人类的思想与感情,更容易修炼成人的道理是一样。至于你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是想拥有与你相同的能力。”
“它们还要吃我?”朱秀秀的话让江依柔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无法想像她成为精怪们的食物会是怎样一种场面,光设想一下都让她想吐了。
“吃你有什么可怕的?你见过把人像鸡、鸭一样圈养起来,想吃的时候就挑一个出来宰杀的吗?”
江依柔干呕了一下才问:“你在骗我吧?”
“骗你做什么?”朱秀秀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才用更小的声音说。“早在几百年前,我就见过了。”
“不会吧?”
“当然了!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猪,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一条传说中的赢鱼出现在县郡的附近,跟着县里便发生了一场特大的水灾,死了好多人啊。洪水冲垮了堤坝,冲向民房,把下游几百里的东西全部冲没了,很多人与牲畜的尸体就那么浮在水面上,腐烂发臭。我的运气算是好的,居然没有被水淹死,而是随着洪水漂流,泡在水里二、三天才漂到一座不知名的山上。
当时山上住着几只长得像牛又像老虎的动物,后面有一双翅膀,还有硬硬的像刺一样的毛发,发出的就狗叫一样。我那时候不懂它们是什么啊,只觉得长得很怪,所以就躲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它们就是传问中的穷奇兽。幸好那些穷奇没有吃我的打算,它们每天都要出来玩一会,晚上才回到它们所住的山洞里过夜。
我躲在山上光吃草不顶饿啊,就打算趁它们出去玩时,到它们的山洞里偷点好吃的。结果走进去后发现那里放着好几个大笼子,里面关着很多很多的人,有男有女,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全部都没有穿衣服。他们的表情痴痴呆呆地,坐在笼子里既不吵也不叫,看见我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穷奇圈养的食物,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拉一个出去吃掉。”
听了朱秀秀的描述,江依柔义愤填膺,不由得捏紧了小拳头:“这样太残忍了吧?怎么没人去把它们杀掉啊?”
朱秀秀淡淡扫了江依柔一眼,虽没有露出鄙视的神情,口气却不太好听了:“你们人类为了填饱肚子而宰猪杀鸡的时候,以及为了猎奇而大量捕杀野生动物的时候,怎么不说残忍了?现在为了穷奇吃人,你就要把穷奇全部杀掉,你不也很残忍吗?”
江依柔顿时没话说了,手也垂下放在腿上,不安地摩挲着。是啊,谁说人类对待动物时就不残忍了?所用的手段甚至比动物吃人时还要残忍上百倍呢。正如朱秀秀所说的,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些,只不过是站在不同的立场而已。
嗫嚅半天,她才很轻很轻地问:“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就不会反抗吗?”
轻叹了口气,朱秀秀也发觉自己的语气过重了,放缓语速说:“他们都是一些没有灵魂的人,你见过笼子里的鸡鸭会反抗吗?”
江依柔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柔,你别怪我说老实话,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可我们该吃的就得吃,该喝的就得喝,不要因噎废食。至于精怪要吃你这事,祝姨和小蓝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这个我知道。”
“能搬进来是最好的,可你必须舍弃点东西,我想祝姨不告诉你,是知道你一定舍弃不了吧。”
“到底要我舍弃什么东西?”
“就是……”朱秀秀正要说出来。
卫天蓝突然从门外进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眉头深锁的范睿。
看来,糊涂鬼的身份仍然未能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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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鱼:邽山,蒙水出焉,南流注于洋水,其中多黄贝①;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
鸯,见则其邑大水。——《山海经》
邽山,蒙水从这座山发源,向南流入洋水,水中有很多黄贝;还有一种蠃鱼,长着鱼的身子却有鸟的翅膀,发出的声音像鸳鸯鸟鸣叫,在哪个地方出现那里就会有水灾。
穷奇: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嗥狗,是食人。——《山海经》
邽山,山上有一种野兽,形状像一般的牛,但全身长着刺猬毛,名称是穷奇,发出的声音如同狗叫,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