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域之前被卫天蓝打成重伤,行动本就不太方便,随后又被徐倩撕成碎片,差点魂飞魄散了。虽然被卫天蓝用招魂幡救回,但他没办法依靠自己的能力凝聚成形,江依柔的唤灵术在他身上派不上用场。
卫天蓝和祝雨叶一起作法,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勉强帮他凝聚成形。无奈他实在太虚弱了,从招魂幡里一出来就瘫软在地上,站都站不稳,连抬头这个小动作都显得十分困难,最后在卫天蓝的帮助下才能坐在椅子上。
柳域倒是挺有礼貌的,一坐下便立即向卫天蓝表示了感谢:“多谢!”
卫天蓝想回他一个微笑,却实在笑不出来,最后神情凝重地坐在一边,让江依柔把徐倩的事告诉了他。
江依柔对在大家面前说话这种事已经有过经验了,霹雳叭啦的说了起来。
柳域安静的倾听着,既没有中途打断江依柔的话,也不多问问题,只除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之外,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就算是江依柔说出了徐倩消失的经过,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的心情。只有在听到徐倩给他留下一滴鬼泪之后,柳域脸上的神情终于变得复杂起来,但到底是痛苦还是难过,抑或者五味杂陈,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伸手接过卫天蓝递还给他的红布包,柳域默默看了红布包许久,又把红布包还给了卫天蓝,说:“我不能要,随你怎么处置它。”
“为什么?”卫天蓝虽然私心里很想要这颗鬼泪,但她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所以并没有伸手去接。
柳域的态度令她疑惑,原本一直以为柳域对徐倩是有感情的,可他对徐倩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甚至不愿意要徐倩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礼物,到底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忍让于她并非是对她有情,而是出于愧疚。说到底仍是我对她不住,若不是我一开始令她产生了误会,或许她不会自杀。若她不自杀,后面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所以这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拿。”
“可这是她唯一的心意。”
“那我更不能收了。”柳域再三坚持,不肯要这颗代表着徐倩的鬼泪。“我若收了它,便无法问心无愧地面对香华小姐,将来我还有何理由去寻找她?”
“这么说……你还是想找到洛家小姐吗?”
“当然,这是我留在人世间唯一的心愿。”
“既然这样,我帮你想想办法吧。”要解开柳域的心结,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洛香华,不管是转世还是她的鬼魂。
“真的吗?”柳域一激动,差点想从椅子上蹦起来。可惜他身体孱弱,动一下都万分辛苦,更别说太过于激烈的动作了。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明白。”
“何事?”
“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找她,也不保证转世后的洛家小姐一定是前世的模样。”
“不可能,香华小姐一定和从前一样美丽的。”柳域想也不想就否定她的话。
看到柳域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卫天蓝真的是啼笑皆非,不由得连连摇头反驳他:“前生和今生并没有太多的关系,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难道他们都是由同一个灵魂转生的吗?”
柳域对这番话百般不得其解,皱眉问:“为何容颜不能相同?”
“为何要相同?”
“为何不能相同?”
卫天蓝和柳域的这两个观点等于是拐进了死胡同里,绕不出来了,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旁的祝雨叶忍不住了,插话说道:“柳域,我只想知道,如果有一对双胞胎或者三胞胎长得都像洛家小姐,你是打算找哪个?还是你要一个个跑去问她们,一个个来确认?”
她的这个比喻虽然有点令人啼笑皆非,却也自有它的道理,柳域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祝雨叶继续解释道:“其实,转世的人也许会与前世的容貌相似,但更多的可能是长相迥异,相貌、性格、爱好都已完全不一样,甚至还有可能出现男、女身份互换的情况。徐倩找到的那些女孩,难道都不像香华小姐吗?可她们都不是她啊。”
“可是……”祝雨叶的解释让柳域犯糊涂了。
如果用相似的容貌这条线索来找人行不通,那他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找起?
卫天蓝突然问柳域要那块白色的玉佩:“玉佩给我。”
白玉佩在海边的时候已经掉进水里了,当时没人想到要去捡回来。不过玉佩与柳域之间有着切不断的联系,柳域在哪里,玉佩也能够在哪里出现。
果然,柳域摊开手掌后,玉佩慢慢的出现在他的掌心中,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仿佛被人擦拭了无数次。
卫天蓝拿起玉佩,转身直接上楼找崔伯去了。崔伯对于鬼怪之事颇有的研究,就像一座活生生的,会移动的知识宝库。卫天蓝的那些捉鬼道具全都是崔伯帮她制造出来的,若要问鬼怪一事,自然是非他莫属。
很快的,卫天蓝拿着一张写着的地址和名字的纸条下来,不过她的脸上却挂着苦笑,没有直接把纸条给柳域看。
“你找到她了吗?”柳域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的问。
卫天蓝没有回答他,而是取出一块黑绒布,把玉佩放在上面,示意柳域先进到玉佩里面:“我们边走边说。”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到了目的地,柳域自然会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柳域虽然心急如焚,还是乖乖进到了玉佩里面。
还没走出门口,乔治就探头进来了。别看乔治正在闹小脾气,但卫天蓝要出远门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跟去的。江依柔和穆朗更不用说了,自然也是要跟着去了。
一行四人坐上了开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
下了火车后,他们根本不休息,按照崔伯给出的地址,坐出租车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区外。不过他们并没有照着地址直接进去找人,而是坐在小区外一间露天咖啡屋的外面,等着。
洛香华既然已经转了世,说不定此时正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他们没必要去打破这种平静,只需要让柳域知道洛香华的转世是哪一个,了结了他的心愿就行。
没过多久,三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父亲、母亲和小女儿,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幸福而满足的微笑。父亲大概三十出头,健壮魁梧;母亲则年轻漂亮,应该不超过三十岁;至于他们所牵着的那个小女孩,看样子还不足三岁,却长得很漂亮,个性也十分活泼可爱,时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逗得那夫妻俩时不时哈哈大笑。
这一家子刚走出小区,放在黑绒布上的玉佩便发出了只有卫天蓝等人才能看到的微弱亮光,三个人走得越近,玉佩的光芒越强。
柳域在玉佩中顿时激动起来,难道这一家三口里就有他想要找的人?
是那个女人吗?
女人温柔漂亮,眼里却只有她的老公和孩子。看着女人的笑脸,柳域忽然失去了继续找她的勇气,也许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吧?他不该打扰她的。
“不是妻子。”卫天蓝大概猜到柳域的想法,轻声否定了他。
那么,是那个小女孩吗?柳域再次向小女孩望去。
小女孩还很小,如果他现在就去投胎转世的话,是不是还来得及与她一起长大呢?柳域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想卫天蓝再次破灭了他的美丽幻想:“不是小女孩。”
“什么?”这次,不需要柳域说话,随行的三个人已经一起大呼小叫起来。
卫天蓝一脸的无奈:“不信?其实我也不信。”她突然拿起玉佩,连同黑绒布一起扔到了那个男人的脚下。
“叮咚——”
玉佩在阳光下发出晶莹的亮光,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捡起玉佩,神情迷惑地望向卫天蓝这边,抬腿向他们走过来。
玉佩在男人的手里变得更加耀眼,光芒让卫天蓝等人不由得微眯起了眼睛,也让柳域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光芒闪过后,柳域的眼前出现了一间柴房,一个病怏怏的女人躺在柴堆中不停地咳嗽,衣着单薄,瘦骨嶙峋的。最可怕的是,她的后背布满了一条条血痕。那是由藤条打出来的血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些伤口已经化了脓,红白相间,看得令人不忍直视。
柳域正对女人的身份感到奇怪时,女人突然抬起头迎向月光,露出她那张憔悴而完全没有血色的脸。
一看到那张脸,柳域差点惊叫出声。
这个女人居然是洛香华,是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是曾经年轻而美丽的女人,此时却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一幕让他的心都揪成一块了,想要扑上前去抱住她、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触不到,摸不着。
洛香华看起来快不行了,她费力地扒着窗口,无比留恋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喃喃自语道:“寄尘,寄尘,我与你,终于是彻底结束了!愿我来世不再生为女儿身,能够彻底忘了你,与你不再有纠葛——”说完,洛香华倒在柴堆中,再也不动了。
这,是她的临终愿望!他看到的,竟然是洛香华临死前的一幕。
柳域疯狂了,拼命想要去救洛香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呆在玉佩里,眼睁睁的看着洛香华的身体渐渐冷却,看着她被人拖出柴房,扔进了海里。而那块玉佩,则在她进入海里后,从她紧握的手中掉出来,慢慢浮上了海面。
原来,是玉佩自动找上他的,不是她派人送来的,因为玉佩里保留了洛香华所有的思念与寄托。但也因为她临死前所发的那个誓言,所以他无从得知她的任何消息,即使天天与玉佩在一起,也无法联系到一起。
迟了,一切都迟了,什么都迟了。
柳域在玉佩里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玉佩外,捡到它的男人却一无所知。
男人微笑着走到卫天蓝等人面前,态度友好地把玉佩还给他们,然后带着妻女离开了。望着男人的背影,卫天蓝他们都无言以对,坐了很久才黯然离开。
虽然这个结果让柳域崩溃,但他终于同意去转世投胎了。临走前,他只对卫天蓝说了一句话:“我会在地府等她,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愿意想起我的那一天……”
是啊,只要坚持,总有一天,洛香华会记起他的,即使要他度过漫长而寂寞的岁月。
送走柳域后,卫天蓝的心情也低落起来,坐在藤椅上望着远山的时间更长了。
那是林树生闭关的地方,是她一心所系的地方。只有在这里看着那边,她才觉得离他很近,近得一伸就能够得着,即使那一段距离其实很远很远。
乔治悄悄走到她身后坐下,想伸手摸摸她的发丝,可手举起半天却最终还是放下了,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送去了吗?”卫天蓝突然开口问道。
她让乔治把那颗鬼泪给林树生送去了,鬼泪可以帮助林树生更好的修炼。她虽然很想见林树生,林树生却看不到她,还有比这更令人难过的事了吗?
“嗯!”乔治沙哑着嗓音回答她。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如同发誓一般低声说道。“对你,我不会轻言放弃的。”
卫天蓝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黯淡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继续望着远山。很久很久,才用着如他一般坚定的语气说:“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如果,他们都不愿意轻言放弃,那么该放弃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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