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朗。”吕广怕她没有听清,重申了一遍这个名字。
“穆朗?”江依柔木然地重复这个名字,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不记得我了?大学时高你一届的穆朗啊。”
江依柔既没说记得,也没说不记得,仿佛已变成了木雕泥人一般,呆立在那儿。她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了她不但记得这个人,而且印象非常深刻。
唯独吕广(不对,应该说是穆朗)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焦急地拉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向她表明身份:“小柔,我是穆朗,穆朗啊,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阿广。”好半天,江依柔才长吐一口气活过来。“穆朗是你的好朋友,可你……不该拿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开玩笑。”
“我没有,我真的是穆朗。”
“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江依柔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连提都不想提……”
“可那是吕广,不是我,现在我是穆朗。”
经不住穆朗的坚持,江依柔柔顺地点了点头,只顾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子:“阿广,我相信你,你说是就是吧。”
虽然口头上说相信了穆朗的话,其实她心里是不信的,但不信又能怎么样?反正她不喜欢与人争辩,随他说去吧。
穆朗不说话了,他明白到,要让江依柔相信自己真的是穆朗,除非他能说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事实。可惜他们之前只能勉强算是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彼此间交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现在想找出点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
想了又想,穆朗突然想到一样东西,急忙从兜里拿出江依柔用过的那个破旧手机,伸到她面前问道:“手机,一直没换吗?”
意外的,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却让江依柔不镇静了,眼神也开始闪烁:“我没钱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部手机应该是我买给你的吧?”
“不是你买的。”
“是我!我把你用的手机摔坏了,所以重新买了一部还给你。”
穆朗的话让江依柔非常不安,说话都结巴了,双手直摆:“阿广……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你……扔了……它吧。”
她早该想到吕广会介意的,穆朗和吕广本就是大学时的室友兼好友,她能够认识吕广也是通过穆朗的介绍。如此亲密的两个人,穆朗和她之间的这点事自然也瞒不过他。
江依柔从进学校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吕广和穆朗是出了名的双剑合璧。他们一个细心稳重,一个热情开朗,再加上所读专业一样,兴趣爱好也差不多,个头、相貌更是不相上下,所以不管在哪里出现,都能成为学生们议论的焦点。而他们也常常形影不离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管吃饭、上课、运动都在一起。不要说吕广会知道赔手机这件事,就连穆朗以后的许多事,他也是知道甚至是参与的。
也许就是因为俩人的感情太好了,穆朗出事后,吕广一直不愿旁人提及这个名字,就连听到也会变得坐立不安,长吁短叹的。现在被他知道手机是穆朗是买的,不知道会生气成什么样子了。
望着不停绞动双手的江依柔,穆朗显得有些无奈:“其实,手机不是被我摔坏的,而是踩坏的。”说到这,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记得那天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吧,本来我和吕广约好了要去迎接最漂亮的学妹。但我比较倒霉,在半路就把正打电话的你给撞倒了,我站起来后还一脚踩到了手机上。”
本来没事的手机在他的脚底下华丽丽地报销了,而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赔一台新的给她。
“吕广,你怎么会知道?他跟你说的?”江依柔不能相信这话是从“吕广”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是穆朗自己叫她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的,为什么吕广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至于穆朗不让她提起这件事的原因,她至今没弄明白,也没机会问他。
“怎么可能!是我叫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的,不记得了吗?虽然后来我们没有太多的交集,但这件事我却从没忘记过。”他怎么能忘呢?这一撞让他损失惨重,美女被吕广捷足先登了,他迟了一步还外带破了财,想想都觉得不服气。就因为这个,他潜意识里一直把江依柔当成灾星,刻意处处躲着她,只可惜他们到哪都会碰见,让他躲不胜躲。
“那你怎么知道?”
“我没说,我真的是穆朗。”穆朗对江依柔的固执无计可施了,别看她平时性格软弱,说话都不敢放大声一点,但固执起来却是真固执。“还有,后来你和同学出去吃饭,钱包被偷了,你还找我借钱来着,是不是?因为当时新换的手机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号码。你也叫我帮忙保守秘密啊,就是不希望被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再增加他们的负担,对吗?对了,对了,你那份家教工作也是我帮忙介绍的,没错吧?这些我也没和吕广说过。”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当时校园内美女如云,江依柔又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自然没有提起的必要。
仔细想想,他发现自己那些年对江依柔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一心一意要结识最漂亮的女生,找个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女朋友,使得自己“双剑合璧”的名头更加锦上添花。现在回过头来看,才知道很多东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对你最好的人,往往是被你忽略掉的那一个。
“真的没说过?”江依柔之前一直坚信着的信心动摇了,因为这些事,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特别是钱包被偷一事,当时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穆朗了。虽然穆朗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尽他所能帮了这个忙。她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穆朗这样对她,她自然会在心里记一辈子,即使后来穆朗给她各种脸色看,她也都默默忍受下来。
“真的没说。”
“那你……还知道什么?”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毕竟现在站她面前的人是吕广,却对她自称是穆朗,换了谁都不可能轻易相信的。
“还有?哦对了,你做家教时教的那个小学妹在上课时威胁你,叫你把身上的钱全部给她,不然她就划花你的脸。结果翻遍你全身,才发现你只有这一台手机是新的,就抢了去,还是我出面帮你讨回来的。”说到这,穆朗也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当初会介绍江依柔去做家教,就是因为这个阿姨是他父辈认识的,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小学妹又一向乖巧,江依柔去做家教不至于会被人欺负了。没想到那个学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竟把江依柔当成假想情敌来对待,害他再一次要替她收拾残局。
“你把电话还给我的时候,还叫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江依柔的脸色有所缓和,开始有些相信他了。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我脾气不好……”穆朗急急地争辩着。
江依柔自然是相信他了,她永远不可能生这个人的气。
渐渐的,她和穆朗仿佛回到了他们读书时的那些时光,谈论着在校园时的种种美好,边说边回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靠越近。
祝雨叶和卫天蓝就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江依柔和穆朗叙旧。年轻人的爱情就是这么的美好,即便是旁观者,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活力与甜蜜,甚至是情不自禁地陪着他们时悲时喜。
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把头伸进她们两人中间,探头探脑的问:“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卫天蓝似乎很不喜欢他接近,偏过头不悦地横一眼过去,乔治立即识相地弹到另外一张凳子上,虚搂住祝雨叶作昏迷状:“我头晕,欧……欧……”
祝雨叶笑着摇了摇头,江依柔和穆朗那一对的问题看来要解决了,眼前这一对才是真正最麻烦,最难解决的。只可惜,她是没有这个能力解决了。
等乔治闹够了,祝雨叶才压低嗓音问他:“怎么样,解决了吗?”
乔治收起嘻皮笑脸的表情,苦恼地用手搓了搓下巴:“这次惨了,大概要很多天吧。”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那些地方去不得,还非得要跟去。”虽然祝雨叶在口头上埋怨他,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担心他。
“要去,要去——”乔治边说,边用眼神瞄向了一旁的卫天蓝。
祝雨叶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卫天蓝则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仿佛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有些时候,装傻是必要的。
那一头,江依柔和穆朗终于达成共识,虽不至于又哭又笑的这么夸张,但也是惊喜交加。
穆朗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问她:“小柔,你相信我是穆朗了吗?”
“嗯!”江依柔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
“你真的相信?”
“嗯嗯!”
“小柔,太好了!”穆朗一激动,就想把江依柔抱住,但江依柔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害羞地退后了两步,刚好退出穆朗的怀抱。
穆朗的手举到半空中没个着落,有些尴尬地定格在那里。
江依柔看出了他的尴尬,赶紧说道:“可是,你明明已经摔到山下……还有,吕广到哪里去了?”
虽然她相信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穆朗,但还是不太能理解这种诡异的情形。身体是吕广的,,和她说话的却是穆朗,如果平时有人这样跟她告诉,她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反而会说那个人已经发疯了。但现在从穆朗口中说出的那些事,又实实在在证明着他就是穆朗。
这……她真的应该相信吗?如果穆朗在这,那么吕广呢?他又在哪里?
“他?说起来我摔下山还得感谢他呢。”
“什么?”
“反正就是出事之后,我一直跟在吕广身边……嗯,有时候也会跟在你的身边……后来……我发现……就是那个我出事的时候……嗯……怎么说才好呢……”穆朗试图向她解释,却越解释越糊涂。别说江依柔听懵了,就连说的人自己也有点懵了。
这时,卫天蓝突然插了一句进来:“他的出事也许和吕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