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常态,如棉絮般铺满了大半个天际,遮蔽了初升的阳光,只在缝隙旁凝成金色的绣边,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雍容。
突然,呼啸如雷般的声音响起,大片大片的云彩被瞬间破开,露出了里头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身影。
那是一只大若山岳的乌鸦,如同金属般的羽翼反射着金色阳光,赤红色的双眸仿佛两轮血月,浑身让人窒息的气息使得空气激荡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波纹,像是投入石头的西子湖水面一般。
乌鸦之上坐着一名黑袍人,他紧闭双目,看不见却无穷无尽的灵觉犹如大网一般铺天盖日朝着下方探去,他是吴灵风,还有一个令世人畏惧颤抖的封号——冥鸦老祖。
“冥鸦一出,赤血千里。”吴灵风本是一小道门弟子,天资平庸,成就更是有限,可这一切自他机缘巧合收服一只幼年期的冥鸦而改变。
冥鸦乃是天地奇兽之一,拥有传承血脉,强大无比,更拥有天赋神通,靠着此鸦他才有了今日成就,达到了命星之境后自封老祖,好不得意。
可今日他的心情却变得很差,因为他派出去的一位妖仆竟然被打碎了肉身,只剩下魂魄一缕回到他身边,连复活都是不能,怎叫他不雷霆震怒。
之前图谋麒麟玉未得也就罢了,谁也未料到那天荒城出现如斯变故,可这天水河一带乃是他的地盘,连辖内的天水剑派都被他生生灭门,究竟是谁敢来捋虎须?
他冷哼一声,见到已到了妖仆消失之地附近,大袖一挥,无尽的罡风朝着地面狠狠刮去。
……
春天风暖轻柔,夏日风灼如火,秋日云淡风轻,冬日凛冽如刀。
但林轻凡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风,它像一头从天而降猛兽一般,狠狠的撕扯着整个大地,脚下的冰河发出沉闷的咔咔之音,像是承受不住这般压力,将要破碎开来。
“那是什么!”林轻凡心中一寒,一边尽力安抚身下变得暴躁不安的骏马,一边转头朝身后望去,此刻他们离对岸只有数十丈远近,来之时的河神庙已经彻底化为一个若有若现的黑点,可是在这黑点上方却出现了一朵遮天蔽日的“乌云”。
他隐隐感觉不妙,招呼了那李冉一声,拼了命的往前方赶去。
这时冰河已经剧烈摇晃起来,一道道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来之处蔓延开来,像是地面上的惊雷飞速追逐着他们的脚步。
“小子,杀了老祖的妖仆还想走么!”
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怒喝,那朵“乌云”翻腾变化,只是一瞬间就到了林轻凡二人上方,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
林轻凡这才看清这乌云的真实面目,如同小山般大小的乌鸦,这又该是什么级别的妖兽,光是威压就令二人喘不过气来,而身下的骏马更是不堪,已经七窍流血,抽搐几下便已经魂飞魄散。
“竟然是冥鸦,凶兽榜上有名的禽鸟,尤其擅长精神冲击,它的叫声被称为死亡之兆,林小子,这会我们麻烦了!”兵魂凝重说道。
林轻凡脸色一变,一颗心顿时往下沉,连兵魂都如此说,那此次岂非在劫难逃?
林轻凡喘了一口粗气,看了同样面如金纸的李冉一眼,突然双眸灼灼,顶着如山般的威压上前将对方抓在手中,一点点的朝岸边挪去。
就这么死去,他不甘心!
“哦?有些意思!”冥鸦上的吴灵风嘴角拉出浅浅的诡笑,要知道他身下可是达到命星境的凶兽,与他本身的境界相当,而冰河上的那人不过是练气阶的卑微蝼蚁,竟然还能在这等威压下强自挣扎,倒是令他有些动容。
“不过这又怎样,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吴灵风心中冷笑,下方其中一位他认识,正是他指派前往天荒城夺取麒麟玉之人,有些天赋,本来还想收为记名弟子,谁知道他却背叛了自己,实在该杀!另一位虽然陌生,但看那年纪与修为境界,也不像是身后有大势力的人物,一样可以轻松抹去。
他衣袖轻动,顿时从里头钻出一阵阵黑风,那是铺天盖地的乌鸦所组成,喊叫声震散了天边的乱云,像潮水般朝着冰面涌去。
这些乌鸦身上都带有一丝冥鸦血脉,他将生人魂魄打入就能控制自如,每一头都有练气阶的修为,虽然远远不如自己与冥鸦,但胜在数量众多,群起而上连化龙阶都得饮恨,而林轻凡二人保证不消三息就会败亡,血肉被群鸦啄食,只留下魂魄来供他奴役驱使。
可三息过去,吴灵风却是脸色一变,那些乌鸦竟被斩杀不少,血染冰河,而那二人却是已经冲到河岸,虽然依旧被群鸦团团包围,可是依稀可以听到一只只乌鸦临死之时凄厉的惨叫。
“该死的,怎么会!”吴灵风脸色铁青,这每一头乌鸦都要他花费心神去慢慢培育,一些已经到了练气巅峰,眼看就要升为脱凡阶,却是被一个小小的练气阶修士斩杀于此,魂飞魄散。
难道此子身上有什么宝物?吴灵风心中暗道,可就在他思索之间那群鸦又折损了十数头,血气弥漫,他脸色一黑,连忙掐动法诀,将前者依然收摄在袖口之中,踏虚而行,来到林轻凡二人身前。
他先是看到了那灰黑色的巨大铁锤,摇了摇头,此锤虽然有些奇异,可是却不可能助一名练气阶的修士连斩同阶之物,这人身上定然还有其他隐秘,说不定还是能融于身体之中的上品秘宝。
“拿出来!”吴灵风冷冷喝道,李冉这时候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之中,只剩下林轻凡在咬牙支撑,这话自然是说给他听的。
“前辈所言在下不懂,我等不知何时得罪,还望宽恕!”林轻凡咬了咬牙说道,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你身上还残存我妖仆的气息,竟然还敢信口雌黄!”吴灵风怒哼一声,手指弯曲成爪,带着浓浓的黑色雾气袭来。
林轻凡双瞳一缩,如今退无可退,只有一战。
“小子,这人可比之前你所遇修士都要强大,即便老夫全力助你,也不过有三成生还之机,切记不要恋战,一有机会就赶快逃离!”兵魂的声音如铜锣大钟在他心中响起,林轻凡一凛,缓缓点头。
“焚天诀!”“御兵诀!”一个燃烧似火,一个凌厉如刀,林轻凡强忍着经脉的剧痛,真元在沸腾,青筋突起,双目赤红,这一刻竟像是在黑夜中走出的一头人魔。
“破法锤”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像是被封印了的一头猛兽破笼而出,散发着灰黑的光华,正好击在来袭的利爪之上。
“叮……”
犹如金铁交击,林轻凡被击飞数丈,鲜血从嘴角溢出,脸色发白,精神一阵恍惚,而那吴灵风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嘴上发出一声闷哼。
他双眸露出一丝惊色,口中冷笑道:“果然有猫腻,怪不得我那妖仆堪比辟谷阶的修为也在你手上饮恨,你身体内藏有一种力量,可这次绝救不了你!”
林轻凡挣扎着从地面爬起,血与泥混在一起贴在他体表,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此刻他的伤势很重,全身经脉都带有一道道裂痕,身躯颤抖,可一双眼睛却满是不屈。
“老狗你以命星境欺负一个练气阶又能算什么,若给我十年光华,定斩你狗头!”
“大言不惭!”吴灵风闻言怒喝,左手连掐法诀,一只漆黑的小小乌鸦在掌心上方三寸扑腾变幻,不停鸣叫,每叫一声,林轻凡都全身一阵,七窍都流出鲜血来。
力气渐渐随着血液的流逝而减弱,林轻凡身体摇摇晃晃,若不是信念坚定怕早就倒地不起,饶是如此他也撑不了多久,即便是七尺之躯,又能有多少鲜血可流?
“杀!”林轻凡大声喝道,奋起余力挥动着手中的破法锤,锤身上带着点点星光,像是流星坠地般悲壮。
“米粒之光,即便有着秘宝又如何,给老夫破!”吴灵风法诀一变,那不断扑腾的乌鸦化为一柄法剑朝着来袭的破法锤迎去,呼啸如雷。
“砰!”
破法锤从林轻凡手中被击飞,将后者的虎口也带得鲜血淋漓,全身的经脉碎裂大半,一股难以想象的痛楚涌来,他只觉眼前一黑,意识渐渐变得朦胧。
“何方妖道在此猖狂!”
正在这时,一道怒喝从云端传来,吴灵风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剑音如龙,光照九州破乱云,惊雷逐日震乾坤。
“青城弟子!”吴灵风又惊又怒,眼见就要得手,半路里却杀出个程咬金来,那剑势如虹,不是那青城山的“九天剑术”又是什么?
“敢管老夫闲事,青城弟子又如何,杀!”吴灵风身形一跃回到冥鸦背上,后者双目赤红如火,张嘴发出一声让人心悸的鸣叫。
这声鸣叫仿佛传自九幽黄泉,穿过无穷剑势直达人的神魂。
剑光之中,两道狼狈身影被震了出来,他们身着的宝甲此刻光华黯淡,像是随时都会崩裂。
“你是冥鸦老祖!”其中一名中年修士沉声说道。
“知道了还不快滚!”吴灵风冷声喝道,他乃命星境的修为,对方两人不过神通阶的修士,若不是顾忌着对方背后的青城山,怕早就命冥鸦将其斩杀个干净,作为神州为数不多的上古奇兽之一,它的能力岂是连命星不到就能抵挡的?即便是护身宝甲也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