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推开,外面清冷的空气就让王野风打了一个哆嗦。
地府竟然这么冷?刘欢也被冷风吹得一抖,不过想想也对,这地府常年没有阳光,阴冷潮湿是应该的。
房子外面的清冷,并没有影响夜市的热闹。几个脖子上都有刀口的鬼魂,正在和一个卖肉的讨价还价。不远处一个断了腿的老大妈,为了一个掉在地上的土豆和别人理论。一群孩子豁了边儿的嘴咬着牛轧糖,快乐的穿过王野风的视线,跑向远处……
人界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竟然在地府看到了。王野风心说这才真是人鬼殊途,鬼可比我们人生活得有滋有味多了。自己不如死了,来地府生活。
王野风和刘欢一出门,房魔便迅速再缩小身体。它自己飞进了王野风的袖口。房魔一动,王野风和刘欢设置好的结界也没用了,两人开始暴露在地府之中。
本以为两人献身会造成小范围的骚乱。但实际上没有一个鬼魂抬起头来看上哪怕一眼。大家还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买卖,没有鬼魂关注活人。这要么是地府的活人太多,大家习以为常。要么就是地府的这些鬼素质极高,见到和自己不同的异类,不会指指点点。
王野风和刘欢嘀咕了一下,决定先找个鬼问问最近地府有没有来过一个疯老头儿。
在眼前的这些鬼里挑了挑,王野风选中了一个留着辫子的姑娘,她只是脖子上有个绳子印儿,应该是被勒死的,没有外伤。
大辫子姑娘一直低着头,王野风走近她想问问话。结果她一抬头,王野风这才看到她舌头从嘴里耷拉出好长一截儿,眼睛也向外突出多一半儿。
“那个……大妹子啊……我想问问,最近咱们地府来没来一个疯老头儿啊?”
看着大辫子姑娘颤颤巍巍晃来晃去的长舌头,王野风自己的舌头也捋不直了。
大辫子姑娘看着王野风唏溜了一下舌头上的口水,含糊不清地说地府这么大,鬼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来没来一个老头儿啊!说完,姑娘一转身歪歪扭扭的走了,不给王野风再追问的机会。
地府看来果然不是个小地方。要想找到师父,看来要在地府混一阵子了。王野风和刘欢相视一叹,两人谁都希望能尽快在地府找到师父,但看起来很难。
“请问你们是人界来旅游的吗?”
一个卖菜的大叔满脸红光的问王野风。他肚子上有个大口子,肠子都出来了一大截儿,竟然还满面红光,一点儿也不像死人。
“我们是来地府找人的。”
刘欢看大哥表情不对,知道他烦了,于是自己代替他来回答大叔的提问。
“有亲人去世了吗?那可不能来这里找啊,这里是横死城,你们的亲人是横死的吗?如果是枉死的要去枉死城,是善终的要去善终城……”
大叔说得很详细,但王野风越听越头大,谁知道师父去了哪个城啊?
“地府大大小小有数万个城市,每个城市里的居民死法都不相同的,必须确定亲人的死因,再去相应的城池寻找。”
大叔越说越认真,他带着激动的心情想要握一下王野风的手,他以为这是两个孝道来地府为亲人做法事的。
王野风心想大叔也是出于好心,便转身和大叔握了一下手。
大叔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王野风像握着一坨冰。
“地府里有鬼车,你们可以坐那个东西去你们想去的地方。鬼车不要钱,你们只要坐对车,就能去对地方啦。距离这个菜市场最近的鬼车站在那边的庙后面,你们穿过这座庙,看到一只巨大的猫雕塑,从它身边绕过去,就看到鬼车站啦。”
大叔连比划带指点,他比王野风和刘欢看起来还要着急,红光满面的脸上都微微沁出汗来。
感谢了热情的大叔,王野风才想起刘欢召唤过来的龙猫。但这只龙猫对鬼车并不太懂,作为一只异兽,它从来没坐过给人坐的鬼车。刘欢很喜欢这只话不多但很可爱的小龙猫,他摸摸龙猫的小脑袋瓜儿,说你没做过,我带你去坐。龙猫一听主人要带自己坐车,很开心的“咕噜噜”叫了两声,王野风摇摇头,向大叔说的庙宇走去。
地府里竟然也有庙。这个寺庙不大,一个露天的佛像摆在院子里。
“这家寺庙竟然把佛像放在院子里,这不是要忍受风吹雨打吗?”
地府的路上到处都是发出磷光的鬼火儿,借着幽蓝色的火光,王野风和刘欢看到佛像身上斑斑驳驳的都是雨痕。一个微胖的和尚站在佛像下面打盹儿,听到王野风的话,他抬抬眼皮。
“寺庙不过是给人以安慰,佛本大空,不需香火,也不会帮世人。”
这个和尚貌似大彻大悟,他看到王野风和刘欢穿着道袍,又添了几句话。
“你们是殉道而死?道士求仙,当了仙又会求神,当了神又想拥有人的快活。道教只说神仙逍遥,从不提神仙也烦恼啊。”
这凭这两句话,王野风知道这是遇到得道高僧了。他拉住刘欢,两人不再寻找鬼车站,而是先对着和尚鞠了一躬。
“人世无常,鬼世亦如此。做人时争强斗狠,任何事都要分个我高你低,人为他人而活。到了鬼世,别再想逞一时之快啦,自己先好好认识自己吧。”
和尚说完,不再废话,重新又闭上眼打起盹儿来。
刘欢觉得莫名其妙,想上前追问和尚说话的意思。王野风忙挡住刘欢,低声说咱们走吧,高僧又入定了。
这位高僧所说的几句话,都是人生的至理哲言。这个时候让王野风遇到这样几句话,实乃大福。本来因为师父找不到了而惴惴不安的心,现在愈发平静。世间的事情纷纷扰扰,烦恼的是人而不是事儿。既然来到地府,找得到师父也好,找不到师父也罢,都安心的顺其自然吧。
按照大叔的指示,王野风和刘欢在庙后看到了那个高大的猫雕塑。因为和自己同属猫科,龙猫也在刘欢头顶探头探脑地观察着雕塑。这雕塑是用一整块儿黑白相间的玉石雕成,工匠以玉石天然的黑白纹路,雕刻了一只黑白毛色相间的花猫。这猫的眼睛是镶嵌在玉石上的两颗浑圆玛瑙,这么铺张浪费的雕塑,王野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刘欢绕着这猫走了三圈儿,都不禁感慨起地府的神奇。
绕过这个雕塑,果然看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小亭子。亭子里有几个看上去终于是健全的鬼在等车。鬼车是个什么样子,真是让人好奇。王野风见那几只鬼都很有秩序的在排队,自己也不好意思往前插队,便老老实实站在队尾。此时一阵浓雾拂过,一个和刚才的猫雕塑一样高大的鲸鱼骨架腾空出现在亭子前。几个鬼等待鲸鱼骨架里坐着的人下了车,才不着急不着慌的上车。
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鬼车,王野风抬脚上了车,才发现进了鲸鱼骨架后,鬼车内自然便形成了一个宽敞的封闭空间。空间的墙壁上贴着线路图,王野风看了看,自己和三弟乘坐的这辆车是城际特快1477号,专门在横死城和枉死城往返。
这是天意,看来要去枉死城逛一逛了。王野风和刘欢在车里找了两个挨着的座位,鬼车是飞行行驶,速度不快但是很稳。透过小小的窗户,王野风看到横死城内那些横死的鬼魂有条不紊的生活状态,心想这些横死的人真是死了比活着幸福多了。一想到被自己杀死的人也可能会有如此美好的生活,王野风的心情舒畅了一大截儿。
“尊敬的各位乘客,我们距离枉死城还有2个时辰的车程。在车上,您可以进入娱乐室和其它乘客打牌,也可以去休息室小睡。我们还提供了书房可阅读。鬼车城际特快1477号向您致敬,祝您旅途愉快。”
车内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王野风被这个女声所说的话深深感动了,没想到地府竟然这么安逸,真是应该早点死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时,刘欢提议去休息室睡一会儿,这一阵子他和大哥谁也没好好休息过,现在急需睡眠调整一下状态。
王野风其实有些想去娱乐室赌一把。但刘欢一说睡觉,困意便也涌上了王野风的身体。根据车内的箭头提示,王野风和刘欢来到了有着单间儿的休息室大厅。随便选择了两个挨着的房间后,两人倒在整洁的床铺上立刻呼呼大睡起来。
“叮咚。尊敬的各位旅客,枉死城的切腹站到了。”
两兄弟被突然响起的报站声惊醒时,两人都没有睡醒。2个时辰的小憩解决不了这段时间的劳累,看来下了车有必要找个地方大睡特睡一下。推开睡房的门,王野风和刘欢依旧和大家一起排队出了休息室大厅。
下车时,站在刘欢头上的龙猫有些害怕,刘欢问龙猫怕什么,龙猫指着车门口外站着的一个人说:
“那个人刚才在车上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咱们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