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
张焕带着数个衙役,换上便装,出了县衙,悠然自得的向雷万财的‘锦绣绸缎庄’走去。此时正值秋季,求老虎隐隐有着发威之势,干燥的空气中带着炎热,尽管是秋季,可大家都穿着清凉的短衫,行走在大街上。
‘锦绣绸缎庄’位于城北镇海门,占地面积不下十几亩,地势开扬,房舍宽阔豪华,正对大街,车马川流不息,叫卖声喧哗声不觉耳语,甚为繁华。
张焕从背后取下折扇,轻轻地扇起来,看着这座占地面积广袤,雕梁画栋的三层大楼的‘锦绣绸缎庄’,嘴角边上不由的浮出一抹冷然的笑意,说的没错,这个雷万财就是一个大肥肉,几乎有点实力的人就想要扑过去,张开獠牙,狠狠地咬下一口,而他也不例外,正是为此而来。
张焕迈开步伐,带着两个魁梧健壮的衙役闲庭信步的走上台阶。站在门口的两个娇俏的女子笑容嫣然的躬身,娇声道:“欢迎光临。”
张焕心中一动,这不是前世的迎宾小姐吗?难怪生意会这么红火,这个雷万财不简单啊,光凭这一手,就足以令许多自认有头脑的商人自愧不如。
店里面人头攒动,货架上堆满了一批批五彩鲜艳的绫罗绸缎,应接不暇,让人眼花缭乱。而一匹皮的绫罗绸缎一般都放在位置较底,平常人不走进门就能接触到,边上有导购的小二、侍女、或掌柜陪同挑选。与其他店里把货物摆的高高,防客户如同防贼一样,形成强烈的反差,更能令人产生一种亲近感。雷家根本就不怕有人敢偷,因为门口还站着两个魁梧的护院家丁,双眼如炬的盯着人来人往的客人,一丝一毫的异常举动都休想逃出他的眼眸子。
“几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店。”一个小二模样的人笑眯眯的迎上张焕等人。
张焕轻点颌首,笑眯眯的眼光在四周游走,若有深意的笑道:“你们店里生意很红火啊。”
小二见他谈吐有度,眼光轻松,装修如此豪华的店面竟然在他的眼里只是一掠而过,神色丝毫没有为此所动,而且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汉子。以他是人辨认只能,不但说此人是什么达官贵人,至少那也是非富即贵,那就意味着这是一个香饽饽,能够给他带来无尽财富的源泉。
“这都多亏了大家的捧场和厚爱,毕竟我们雷家已经有着十几年的沉淀,在兴化府一带,都是颇具盛名,生意自然比起他人的店铺要好上那么一点就是了。”
店小二恭谨的答道,眸子里闪出一抹惊异的目光,随即把身子欠了欠,比之前显得更加卑微谦逊,因为这样才能使得客人更有优越感。
“不知贵客想要怎么的绫罗绸缎?小人吩咐一下给您取来,可仔细一观,而且保质保量,绝对一流。”店小二话锋一转,滔滔不绝的开始带着张焕介绍起产品来。
张焕点了点头,手不时从成匹的绫罗绸缎上滑过,只感绸缎细腻温软,手感十分舒适。以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绝对是一批好料子。
“这罗一尺多少钱?”张焕指着一匹青色图纹的罗问道。
店小二躬身笑道:“回贵客的话,这是江南苏罗,用三月春蚕吐出的丝,经过筛选,织造而成,一尺五钱。”
一尺五钱,那么一丈就是一两多,一匹布至少值个五六两银子,这店铺里至少不下上千匹,按照好次,至少值个近万两银子。这店铺规模不小啊。
张焕摇头笑了笑,随即放手而去,向店面的一个雅间走去。店小二一下子释然,果然是贵公子,连一丈数两的罗都看不上。这使得他更加的殷勤,连忙吩咐漂亮的侍女奉茶。
张焕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手敲击着扶手,忽然抬眼,望着一边伺候的店小二道:“让你们掌柜的过来。”
店小二微微一怔,刚想要发问,却被站立在张焕身边的衙役一声冷哼喝止,想了想,也不好多问,随即便躬身告辞,去找掌柜的来。
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张焕端着茶杯,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刚要放下,便听到一声雄浑的声音,
“什么人找老朽?”
哗啦!
雅间的珠帘子一阵哗啦响动,张焕抬眼一看,只见一相貌堂正,身材强壮,留着胡须,年约五十左右的汉子走来,目光一下子把张焕碰到一起。
张焕见来人,缓缓起身,朝他拱手道:“鄙人是莆田县衙师爷—张焕,见过掌柜的。”
掌柜的不敢托大,忙还礼,目光中闪出诧异之色,这衙门的人怎么跑这里来了?还是个师爷?他不敢马虎,却硬着头皮道:“可有凭证?”
“那自然有。”
张焕也不介怀,从腰间取出一块竹制精雕而成的腰牌,通体显现暗黄色,如同琥珀一样,摸上去温软如玉,显然是饱受岁月的洗礼才形成的。
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眼就辨别真假,哪里敢接手查看,随即歉然的躬身道:“实在是抱歉,不知师爷来我锦绣绸缎庄有何贵干?”掌柜的见张焕还站,忙他坐下,又令人重新换茶,连声致歉。
张焕笑了笑,倒也不介意,也让掌柜的大感轻松一把。可心中却是紧绷着,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来的是师爷,必然是大事,他又令人通知东家。
张焕道:“为公事而来。”
掌柜的道:“鄙人不知,还请师爷明言。”
张焕笑了笑,又伸手往外指了一指,笑着道:“你没看外面张贴的公示吗?”
“什么时候还贴了公示?”掌柜的一愣,眼睛睁大,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张焕笑着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掌柜的起身,致歉道:“师爷稍等片刻,鄙人看看就来。”
听完,掌柜的慌忙走去雅间,片刻之后又迅速折回,脸上写满了疑窦,颇为不解,欲言又止。
张焕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掌柜的想要说外面公示贴了我们也看了,你不买东西,为何还赖着这里不走了?
可张焕带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捞钱啊,钱没捞到,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呢?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明言。
想着想,张焕便假模假样的叹声道:“我们在知县大人手底下当差也难啊。”
掌柜也感叹起来:“是的,这世道确实是举步维艰,生存不易,我们一个小小的店铺要养活十几个人,为了不让我们这些下人丢了饭碗,我们东家这么多年一直在苦苦支撑着,实在是不足以外人道哉。”
老狐狸,张焕心中大骂一句,知道这老家伙是打蛇随棍,蹬鼻子上脸了。
“我们也不容易,一年到头风吹雨淋,赚的钱还不够养家糊口。”张焕感慨着,忽然话锋一转,苦笑道:“我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可没有办法,上头有命令,有指标,我不干,别人抢着干。”
掌柜道:“只要合理,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各得所需,岂不更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虽说委婉了点,可却一点就透,一下子就明白张焕的来意,还试探着张焕的底线在哪儿。
“来人。”掌柜的笑了笑,随即喊来小二,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不知说什么,却能清晰可见掌柜的那脸腮微微抽动了下。
两人继续胡扯着虎皮,口水不停的喷出,可谓是相谈甚欢。就冲着热情的程度,别人还以为是多年未见的挚友。
在说话的闲暇之时,雅间的珠帘一阵晃动,店小二忽然端来一个披着红布的和盘,掌柜的站起来,笑眯眯的掀开红布,一锭锭白花花的银两闪出泽泽光芒,把整个雅间都映辉起来。
站在张焕身边的两个衙役眼中出奇一致的闪出一抹贪婪之色,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目光依旧不肯从和盘上挪开。
掌柜的胸有成竹的笑道:“这是五十两银子,算是我们锦绣绸缎庄给各位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诸位笑纳才是。”
说着便让人把和盘放在张焕坐的太师椅案几上,笑眯眯的等着张焕的抉择。
“混账!”
张焕顿时勃然大怒,一手狠狠地拍在案几上,震的和盘上的银两都跳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震,充满惊讶和惊恐的目光望着张焕。
“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师爷按例巡查,预防火灾,防止重大的灾变发生,难道你们都认为本师爷品行如此不端,借着机会,来敲诈勒索?”张焕越说越激动,粗着脖子,霍然起身,一下子掀掉和盘,银两掉个七零八落,他发怒了,疯狂的咆哮起来:“难道本师爷在你们这些商户的眼里就是一个无恶不作,为所欲为,见钱就捞的混账东西?”
说着掂起一块白花花的银子,指着众人,狠狠的砸出,口中厉声喝道;“你拿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你们这是在侮辱我,侮辱我知道吗!!!”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东西吗?”众人傻眼了,身子微微颤动,胆战心惊,站立在原地不敢动一下,因为他们被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举动被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