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桥如今在黄县?”骑在马上的张拓神色一动,忍不住捏了捏自己嘴唇上刚刚才算冒出来的小胡子,还真是冤家路窄。
“典司马确实如此传话,”传信的人恭敬的低着头,他口中的典司马不是典满,而是典锋,典锋现在是职位是观阳令兼军司马。
军司马是他在军中的职位,实际上手底下一个兵也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张拓笑了笑,非常期待见到刘桥这个他刚穿越过来就追杀他一家的人。
“典司马还有一句话让小的转达,”那士卒凑近张拓的马头,小声说道:“若是管亥中军阵中举黄旗,出战的便是友军,若是红旗便可破之。”
“好,你去找住宋林军侯领五十金,且去歇息吧,这次辛苦你了,”张拓满意的点点头,他之所以出兵,第一时间接受管亥的胜利果实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清除黄巾军里的毒瘤。
既往不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收一些兵痞甚至恶棍到军中,那样会应了一句老话: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先不说管亥军和张拓军的对峙,因为双方都不急,第二天连意思意思的走个过场都没做。
首先开展的黄县攻防战。
别人可以不急,姜向不能不急,他一时口快说出了三天破城的大话,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加紧攻城。
好在云梯、巢车和冲车,都是管亥早就准备好的,不用他临时伐木去造。
所谓的云梯,并不是人们认为的那种梯子状的东西,它由三部分构成:底部装车轮,可以移动;梯身可上下仰俯,攻城时靠人力扛抬,倚架于城墙壁上;梯顶端装钩状物,用以钩援城缘,使之免遭守军的推拒破坏。
东汉末年的云梯已经发展到了足够成熟的阶段,是主要的攻城器械之一,而且它没有太高深的技术壁垒,几乎连山贼水匪都能造得出来。
巢车稍微复杂了一些,但它的作用在这个时代还只是用作观察敌情,所以也就不再多说。
至于冲车,顾名思义,它是冲过去撞城门用的,这个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管亥造出的冲车比常见的要好很多,还带有专门的防护板,这也是姜向认为管亥没坑他原因之一。
姜向自然不会只让自己的人去送死,他逼迫着其他几支黄巾和他一起攻城,一万五千人分三面攻打,约定好日夜不停。
不懂兵法有不懂兵法的好处,尤其是这些贼寇烧杀抢掠惯了,根本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十分悍勇,第一波冲击差点让守城的蔡嵩吓傻了。
“破城之后,劫掠三天,谁抢到的就是谁的,米粮、金银、女人,劳资说话算话,谁抢到就是谁的!弟兄们,给我冲进去!”姜向的战前动员很实在,烧杀劫掠三天,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时辰,黄县估计也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管亥自然不可能给他劫掠的权利,但是姜向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作为贼寇,不杀人放火抢钱财,那还算是什么贼寇。
他麾下七千悍卒在劫掠这个词的刺激下,蜂拥而出,连留下几个守营的都没有,一大群人嘴里大喊着,城破之后,劫掠三天……铺天盖地的扛着云梯冲了过来。
蔡嵩松开握紧的拳头,手心里满是冷汗,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在贼众进入八十步左右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挥下,竭斯底里的吼道:“放箭!”
弓箭出现的年代已经不可考据,但是它自从被运用到战争中,便在大大小小各种战役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在守城战中,它的远程打击距离,和居高临下抛射所产生的巨大杀伤,都成为守城方的最爱。
为了抵抗来自数万黄巾带来的压力,黄县收集制造了数以百万计的箭支,守城抛射又不需要准头,几乎所有的壮年男子经过短暂训练都可以射出手里的箭支,从而对攻城方作出威胁。
第一轮箭雨射倒了一大片的姜向士卒,再彪悍的士卒也是血肉之躯,弓箭射穿他们的脖子,射进他们的胸腹身躯,他们只能痛苦的倒下,无助的挣扎,然后惨叫着被后面的乱军踩死。
可惜,黄县箭雨只发出了一波半,第二波的时候,城头上的菜鸟士兵们大部分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只觉得满眼都是凶神恶煞般的黄巾恶魔,心里先是怯了,拉开的弓都没胆量射出去。
第二波箭雨只是草草撂倒百十个黄巾,数千攻城的黄巾兵便顶着箭雨冲到了城下。
“嗨喝,”随着号子响起,云梯被斜竖起来勾住城墙,黄巾士卒们顺着梯子往城头爬去。
“丢石头给我砸,都愣什么愣,等贼寇破了城,尔等家小财产就等着被抢吧,”蔡嵩的喉咙已经吼得嘶哑,他在城墙上跑动着,手里的鞭子挥动着,将那些呆住没反应的战士抽醒。
是啊,无论反抗不反抗,这些贼人都不会和他们客气,既然如此,何不奋力一搏,不知道是谁带着头,城上的士兵回身搬起石头就往城下砸去。
石头大小多在碗口左右,搬起来最省力,杀伤力也不弱。
刚刚爬到小半截的黄巾士卒,立刻遭到了进攻以来最为惨烈的打击。
即使是身手很好的人,在这种狭长的梯子上也没有躲闪的空间,更不用说,就算他侥幸闪开了石头的打击,位于他下面的那位仁兄也多半会成为替死鬼。
越来越多的云梯开始架上城墙,越来越的黄巾士卒开始顺着梯子往城墙上爬,远远的望去,城墙上像是附着了无数个蚂蚁,密密麻麻的蜂拥着往城头上爬。
守城一方用弓箭,石头不断的杀伤攻城士兵,但他们也同样遭到了攻城方的打击。
一队队黄巾士兵,拉开弓箭,在牛皮大盾的掩护下往城上射箭,不少露出头扔石头的士兵很不幸的被射死射伤。
爬云梯的士兵也不是那般无害,他们一边爬一边抽出腰间系着的短矛,向视线中的守城士兵掷去。
由于黄巾士卒的悍勇,和守城一方的训练不足,这次攻城战进行到一刻钟,便开始有黄巾兵爬上了城墙。
才第一波就有黄巾贼兵攻上城头,这还了得,蔡嵩也不管什么后备不后备,直接将一万五千人压在城头。
这个举动就当时来看是极为明智的,一万五千人涌上各处城墙,就是硬挤也能把爬上来的黄巾挤下去。
事实上,蔡嵩也确实收到了这样的效果,爬上城头的黄巾,每个人都要面对好几把攻击过来的武器,他们拼死杀了几个人之后,便被剁成了肉泥。
激战从下午打到日落,两个时辰下去,双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消耗,主要是姜向,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悍卒一个个的倒下,心里的愤怒和战意,渐渐被恐惧所占据。
这些年他里里外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就连管亥他也阳奉阴违,要不是他手上的军卒太过强悍,早就被人灭的不剩渣渣。
他能活着,靠的就是这些彪悍的士卒,若是他的士卒在黄县城下死完了,他说不定连老巢都回不去。
天色渐暗,一抹红烧云倾洒在西方天际,慢慢消散。
姜向松开咬紧的牙关,用沙哑的声音对副将说道:“传令,收兵!”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接着便是刺耳的铁器击打声,正在攻城的士兵如潮水般的退去。
这刺耳的声音,在双方听起来都如同仙乐,第一次黄县攻防战,以姜向军的主动退兵宣告结束。
战斗之惨烈,彻底颠覆了人们对以往的黄巾攻城的认识,双方伤亡人数统计出来的时候,姜向长叹一口气,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凶悍的影子。
他本来就七八千人,这下子伤亡三千多,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而蔡嵩,绝对不比姜向好过到什么地方去,一万五千对一万五千,他是守城方,而且还准备了无数的弓箭大石,按理说是黄县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可是……
攻城方留下的尸体还不到三千具,而守城一方的死亡人数却超过了四千人,这数据也太逆天了。
正常的攻防战,如果是五倍围之,双方士卒素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伤亡比例会维持在三比一左右,也就是说,黄县守城一方死了四千人,姜向按理应该死万人,死完都不够死。
这些黄巾不是人,简直就是魔鬼啊。
当蔡睿一脸期待的问蔡嵩,是不是把黄巾打退了的时候,他无言以对。
当初听到数万黄巾要来攻打黄县,蔡睿的第一反应是收拾东西,快点回荆州去。
是他蔡嵩坚持要守的城,也是他蔡嵩说只要打退了黄巾的第一波进攻,以后就有惊无险,黄巾看无机可乘自然会退走。
好说歹说,打消了蔡睿要立刻逃走的念头。
因为他蔡睿可以走,回到荆州还是蔡瑁最疼爱的弟弟,可是他蔡嵩不可以走,这件事总要有个人出来承受失败的后果,而无论怎么看都是他最合适。
可是以往安慰蔡睿的那些话,蔡嵩如今说不说来了,打退黄巾,自己骗自己差不多。
他有预感,明天的攻城将会更加猛烈,黄县究竟还守不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