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卿羽有点心神恍惚,点点头并无异议。当她跟随暮文刚走不到一丈,猝然停住,看暮文尚未止步,急迈过去坚决的拉住暮文朝后退去。
暮文这次并未避开,忍住微微不适,意外的乖乖让凌卿羽抓着手腕,看着凌卿羽严肃的神情,佯装奇怪轻声询问:“怎么了?”
“有埋伏。”凌卿羽满腹狐疑,用只能他俩方可听到的声音低声细语:“就在前方,六个人,似乎冲我们而来,可是,不应该啊……”
刚刚在这六人从对面山上聚拢过来时,暮文已经发现,既然他现在不能乱用内力,索性就当全然不懂武功好了。所以只能引凌卿羽觉悟,凌卿羽武艺谈不上高明,还好五识倒是不差。
暮文之前也不确定这六人是为何而来,但随着这几人定定隐于前方树林伺机而待,便基本确认了动机。会是谁派来的?针对凌卿羽还是他?听吐纳可以判断这几人内力不低,同止水不相上下。独独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并没有很浓烈的杀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是以暮文并不打算采取任何举措,静观其变。
凌卿羽显然没发现这一点,凝神思考不过片刻,双手晃着暮文的手腕,声音略大甜甜说道:“暮文暮文,这里真美,我们来玩游戏吧。嗯……挑个简单的,对了,躲猫猫!小时候肯定都会的,成不成?”
凌卿羽此时背对溪边的树林,冲暮文眨了眨眼,璀璨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暮文感到手心微痒,原是凌卿羽在他手掌描了一个“西”字,然后手心内多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凌卿羽小手包着他的手稍稍一握,示意他攒紧。整个过程凌卿羽不过转瞬完成,不着痕迹。
柔荑的温度和纤软直达心底,暮文不禁微微一顿,心领神会的冲凌卿羽温柔一笑:“好,不过,我躲的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偷看。”
“才不会耍赖呢!”凌卿羽娇声驳斥,飞速转身,从怀里拿出随身的短笛:“我吹完一首曲子你需藏好了。”
以那六人的功力,即使他们向回逃,这点距离优势并不足够,凌卿羽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是以并不打算原路返还。西侧,是靠他们最近的山林,就地势而言肯定好过空旷的草场。
听到笛声悠扬响起,暮文虽不甚清楚凌卿羽具体要做什么,依然按照她的意思不紧不慢的步入西侧的山林。
谁知他将入山林,却闻笛声突变,忽高忽低错落有致。暮文颇感意外,接着发现周围似有异动,且这异动经久不息并有愈演愈烈之势,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见明显。再望整片山林,似疾风掠过,青草妖娆舞动,却方向不一。暮文心中疑惑,向来从容淡定的他竟也被周围的景象震慑,轻皱眉头,又似有些许担心,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凌卿羽。
可这一回首,却更让他惊异,原本铺青叠翠的草地,此时却汇集成一条条涓涓细流,纷纷向凌卿羽的方向汇集。无风,无雨,艳阳高照,可草场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暮文定睛一看,竟是蛇!潜伏于山林中的群蛇!
这些蛇似受了凌卿羽笛声的蛊惑,此刻,成群结队包围在她的四周,有些甚至盘旋着抬头望着凌卿羽,仿若那朝圣的信徒。
须臾,笛声再变,瞬时气贯长虹,慷慨激昂。蛇群似有所感,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顷刻间集结成了大军,朝溪边那片树林急速蜿蜒而去。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却又说不出的壮观,终于有山风拂过,黄衣女子迎风而立,垂目横笛悠然专注。她衣袂翩翩而舞,青丝如墨颜如玉,任那密集的蛇队从身边而过怡然不为所动。
接着溪边的树林动静越来越大,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手忙脚乱的与蛇相斗。蛇群越聚越多,几人眼看不敌,纷纷向四周逃散而去。
暮文定定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缓缓抬手摊开,望着掌心的粉末,置于鼻下略微一闻,果不其然,里面确有雄黄,难怪刚刚身边不曾有蛇经过。即使那些蛇群受笛音驽使,凌卿羽仍怕他有什么意外吧。
这些年来,事事都是他谋定而发,身边的人无一不是靠他竭尽一切去保护。今日若没有凌卿羽,他自有很多方法脱身。
可第一次,他竟不需要劳心劳力,安然无恙的脱离困境。他成了被保护的那个人,而保护他的竟是个弱质女子。
暮文心中有种奇异的情绪划过,尚未理清那丝情绪是什么,凌卿羽已经收起笛子飞奔至他身边。
“暮文暮文,咦,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如此真实。
暮文淡然一笑,掩去眸中的情绪,很是崇拜道:“卿羽原来深藏不露!”
“我告诉你啊……其实,我今天也没把握”凌卿羽有点后怕。还好收笛后,那些蛇群渐渐向四周山林隐去,并不滋事。
这事情说来很巧,凌卿羽自从得了尉迟澄给她的秘籍,常常练习驽鸟,却仍是不得要领,十次有一次成功算幸运了,可就是这不成功的次数里,她竟意外的引来了后花园里的几条小蛇。第一次引来她并不知道是笛音所致,吓得一个飞身躲上了屋顶。当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看到那几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茫然无措的,对她挠首弄姿的小蛇,凌卿羽顿觉无语问青天。好吧,果然人和人天赋有异,同样的方法,尉迟澄灵活运用发扬光大变成了庞大的情报网。她呢?却只能对着几个愣头愣脑的小蛇干瞪眼。
谁知今日她脑筋一转,临危一试,原本以为引来几条毒蛇就不错了,谁知竟是如此奇效。凌卿羽自己也感到非常的意外、不可思议。
暮文徐徐将手掌伸到凌卿羽面前:“这是什么?”
“我外公给我配置的药粉,防蛇虫鼠蚁之类的……呵呵”凌卿羽不大愿意进一步说明她随身携带的原因。
驱蛇,随身带的药粉,样样透着蹊跷。暮文并不追问,沉默片刻,方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如果他们回报,定会有后援。”
暮文没有说透,蛇群对于那几人来说,并不构成生命危险,仅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凌卿羽点点头,二人朝原路返回。
没行几步暮文发现凌卿羽步伐缓慢,便也放慢了脚步,侧首询问了凌卿羽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今日可有跟谁谈及去向?”
“不会啊,我今日方知道这里,而且还是临时起意。”凌卿羽心中也很是纳闷,若说跟踪,这些人明显是从他们对面的山上聚集,却非他们身后而来。
“那你如何知道这里?”暮文轻声追问。
凌卿羽同暮文大致讲了下左暗香和她闲谈的经过,用非常肯定语气道:“虽然是左姐姐告诉我这里的,可她如何知道我今日就会来?而且我和她才第一次相见,素来无冤无仇,她没理由如此行事,不可能是她。”
暮文冲凌卿羽温和一笑,似是表示相信她的话,不再多言,二人默默朝来路缓步而行。
尚未出草场,暮文余光扫到凌卿羽忽然向下倒去,遂止住步伐,一手扶住凌卿羽,自己也提衣半蹲下去。只见凌卿羽一脸疲乏,平日那如新月璀璨的双目似也淡了光彩。暮文看出凌卿羽应是内力损耗过大,并不说破:“很困吗?”
凌卿羽这会儿不但觉得身体无力,头脑发晕,而且意识也逐渐模糊。她刚刚只想着如何驱使蛇军助他们脱离危险,却不经意间注入了不少内力,此时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必须休息。
凌卿羽有点抱歉的朝暮文招招手:“暮文你先走,我休息一下很快就赶上你了。”
暮文不言不语,犹豫片刻,忽然转身背向凌卿羽,淡淡道:“我背你。”
凌卿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暮文不由分说背手捞起她的身子就要起身,凌卿羽一惊,下意识的前倾紧紧搂住暮文的脖子。
“卿羽不曾被人背过?”暮文感到耳侧痒痒的,侧目一看却是凌卿羽垂下的发丝,而她的脸颊此时正镶在他的肩颈窝,隔着衣衿那微凉的肌肤仍清晰可察,他心下仍旧稍有抵触,却没有停下步伐。
“咦……暮文如何知道?”凌卿羽迷迷糊糊问道。
“若是谁背过你,想来那人也没命了。”暮文顺了顺气息:“早被你勒死了。”
凌卿羽闻言有气无力轻声娇笑,连忙放松胳膊,感受着暮文稳健的步伐,宽阔平坦且舒适的脊背,她渐渐安心,刚刚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失。原来被人背着的感觉是这样,凌卿羽嘴角含笑进入了梦乡。
所以,熟睡的凌卿羽自然不知道,原本原路返回的暮文,不久后突然停了下来,负着她转身,一步步朝溪边的树林缓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