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吃饭!”
“来了。”
这天恰巧是星期天,青山不用去上学,因此可以起的晚些,还能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青梅急急忙忙的跑到饭桌前,却见父亲还没上桌,不由有些惊讶。
“妈,我爸呢?”
“吃你们的,他呀,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文清应了一声,见到青梅,又加一句,“真是,一到吃饭就得三催四请,前几天是你,这今儿又轮到他了。这今年种子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倒也不见他着急!”
听了文清的话,青梅不由吐吐舌头,没办法,前几天她在为一个计划努力积攒璇玑之力,几乎连饭都顾不上吃,文清为这个没少说她。
转眸又见到青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朝着她看,满脸都是质问,不由又是心虚的侧侧身,坐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得劲,便起身,只留下一句“我去叫爸吃饭”,就脚底抹油溜了。
没办法,这位也是她惹不起的,谁让她在从虞非回来那天,一时兴奋过头,就说要给哥哥一个神秘礼物,这才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哎,说到这个,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其实,青梅是没想好怎么跟青山说,是直接告诉他,还是拐个弯,是全部连着璇玑谱的事情都告诉他,还是只说《火灵诀》这部筑基法诀的事情,真的到了这不得不说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犯难。
因为,她实在不想让哥哥觉得欠了她的,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
没错,这就是青梅为家人谋划的大事,她要让全家人都修仙!
而且,原本在她看来,世人修仙之所以极为艰难,不过三个难处,其一便是法诀稀少,这个在她这里,只要积攒足够璇玑之力,自然迎刃而解;其二就是凡人中灵根幼稚者少,但这在他家也不成问题,母亲和哥哥的灵根属性都不错,哥哥更是千年难见的火德之体;其三就是地球人间界灵力渐趋稀少,再加上境界难修,故有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有所成就之语,但在青梅这里,因她的点化技能的存在,可以直接点化哥哥或者母亲筑基期的境界,境界有了,法力不过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除了父亲那里,有些障碍,这个容后再说,其他青梅都已经安排好了。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青梅真正实施时,才觉出只这第一条,为家人准备足够的修行秘籍,就差点要了自己老命。
但,就是如此,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累死累活,也不过才积攒了一部极品火系筑基法诀《火灵诀》的璇玑之力,直让青梅大叹,从来不知道,原来读书也这么难啊!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青梅来到了青山那屋子,只一眼就看到,自家老爸正坐在那张书桌旁,捧着一本书,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旁,还有许多劣质麻纸,上面墨迹未干,似乎余衡忍不住,还动了笔。
“爸,你干嘛呢,快点,吃饭了!”
“……”
青梅叫了声,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样,反正是没应声。
“爸,你干嘛呢?”青梅跑到余衡身边,凑过脑袋,见那正是青梅料想中唐代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不由偷偷一笑。
要说,这可是父亲的宝贝,轻易不得让人碰的。不过,青梅显然不是那乖巧的你说我就会乖乖听话的孩子,所以,不说上一世父亲去世后,就是他还在世的时候,青梅就已经不止一次的翻过这本书了。话说青梅对书籍的爱好,有许多就是从父亲这里继承而来的。而且,当父亲去世之后,青梅更是曾经睹物思人,不止一次的研读过这本书。
想到那时自己的迷茫痛苦,青梅不觉略略有些心酸,看向父亲时,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坚定。
父亲,既然你的理想如此,这一世,我一定助你完成,再不容这世道磨灭了你的天分。
见父亲沉迷之中,青梅眨眨眼睛,抿去满脸痛意,略略回忆了一回,但觉自己都还清晰记得,甚至,许多以前不解的地方,都历历清晰,不觉微微笑了。
悄悄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没注意自己,偷偷小指一点,就见一道青光倏忽闪过,透入余衡额头消失不见。
“啊,原来如此!《尔雅》有云:画者,形也。难怪张公会说,图画者,所以鉴戒贤愚,一悦性情,若非穷玄妙于意表,安能合神变乎天机?所谓,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不外如是!”
一刹那间,余衡如醍醐灌顶,纠结数日的问题迎刃而解,更似乎有无数明悟涌上心头。
青梅见了余衡此时情状,偷偷笑了笑,又使劲拉拉父亲衣袖,娇声喊着:“爸,吃饭了,吃饭了!”
“呃,这就去,就去。”余衡似乎这才听到小女儿的叫声,不觉尴尬的笑笑,拍拍青梅小脑袋,心情却是大好。
“爸,你刚才干什么呢?”青梅状似好奇的问着,又加了一句,“眉头皱皱的,都要夹死一只老母鸡了。”
“呵呵,爸爸在想问题,”余衡听了,不觉失笑一个,把小女儿抱起来,宠溺的点点她的鼻头,笑着说,“恩,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哼,人家现在就已经很大了。”
“恩,对对对,我家小宝贝现在就已经很大了,呵呵,都五岁了,对不对?”
听着父亲娇宠的话,青梅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虽然看起来很幼稚,但青梅却真的很享受这种甜美的感觉,而且,还贪心,想要更多,更多。最好,以后,每天都能如此,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样,多好。然而,想到父亲的体质状况,青梅的笑容,却忽然淡了很多,貌似,甜美的生活,还有的等的说。
原来,从重生第一天起,青梅就已经看出,父亲并无灵根,但从洛尘口中,青梅又得出,父亲身具圣灵天脉的消息,圣灵天脉,可是天生的九彩天灵根,那时,青梅就知道,父亲,一定是被人下了断灵散,从此灵根断绝,修仙之路用不可期。
这事情,青梅曾经跟文华探讨过,但结果也只有一个,等到青梅璇玑谱有所成之时,自然可把父亲身上的断灵散药力剥夺,从而恢复修仙之望。
所以,这事情还有的等。也正因此事,青梅对轩辕世家始终没好态度,因为她深知,作为轩辕一族嫡脉子孙,父亲落到此种地步,族中,甚至直接一点说,那位家主大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种子的事情,也拖了这么久,马上就要下种子了,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家里可是没钱再去买一份了。”文清问着,声音有些沉闷。
“我知道,今天我就找老大说说。无论如何,他不能白吞了咱家的种子。”余衡顿了顿,终于发狠心的说着。
“找他有什么用,娘一发话,结果还不是和没说一样。”文清有些丧气,显然已经有过前车之鉴。
“——哎,娘应该不至于如此,不过,如果娘真的发话了,咱也只好算了,毕竟,那是娘——”沉默了一下,余衡叹息一声,声音里却多了许多愤懑和无奈。
“那种子怎么办?”文清追问。
“先把给青梅上学准备的钱垫着,我再想想办法,找人借,或者怎么都行,反正,先把地里种子下上,再说其他!”余衡想了想,最终也只能这么说。
门口,青梅忽然神情一动,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听到父母的对话,青梅便知道,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这么想着,不由抬头,深深看向身旁的青山。
“哥哥,你说过会永远都疼梅梅的,对不对?”
“恩,”青山原本以为这小妮子又想什么招数胡闹,谁知青梅出口竟然是这么一句,不由轻轻笑了笑,摸了摸青梅的顶发,低声说着,“妮子,想什么呢,哥哥当然会永远疼梅梅了。”
“真的?”青梅又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急,更有些带了淡淡祈求,淡淡的不安的复杂。
“梅梅,你怎么了?”青山觉出了青梅的不对劲,忙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青梅的眉眼神情。
“哥哥,我没事。”青梅摇了摇头,似要摇去满心的不安,“回答我,回答梅梅,好么?”
“恩,”青山看着青梅眉眼中深深的祈求,不由心下一软,声音也沉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青梅,轻声,却一字一字极坚定地说出一番话来。
“梅子,你知道吗,从很久很久之前,哥哥的生命里就只剩下了梅子和爸爸妈妈,再没有其他人。你们,就是哥哥生命的全部。全部,你知道吗,所以,哥哥是永远不会不疼梅梅的,哪怕梅梅有一天,会离开哥哥,哥哥也不会——”
“梅梅才不会——”感受着青山那一片至诚滚烫的心意,青梅的眼中,已经蓄了满满的泪,然而,此刻,她却是笑着的,笑着,看着青山,抗声道,眉眼间也渗入了一抹极深的坚定,“梅梅和哥哥一样呢,只要有哥哥,还有爸爸妈妈,就是最幸福的了。”
有些惊诧的看着青梅稚嫩小脸上的坚定,青山恍惚了片刻,忽然把青梅收入怀中,低低的仿似自语:“梅梅,你不懂的,你还小。”
“哥哥,那好,我们拉钩,谁也不许反悔哦。”敏锐的捕捉到哥哥的不安,青梅淡淡的疑惑了一下,就轻声提出了这个建议。
“恩,好的,我们拉钩,谁也不许反悔!”青山点点头,同意了青梅的提议,然而,青梅没有看到,青山眉心,此刻那抹不安的阴翳并未稍减。
“现在,梅梅可以告诉我你的小秘密了吧。”拉完勾,收拾了心情,青山半开玩笑的问着。
“恩,”青梅点点头,随即又像不放心一样加了一句,“哥哥记住哦,你可是答应过梅梅,永远都疼梅梅的。”
“恩,知道了。”青山看着梅梅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无奈的催促着,“好了,快说吧。”
“恩,事情得从过年那时候说起吧。那天晚上,梅梅睡觉的时候,梦到了一个神仙哥哥,然后,他给了梅梅一颗药丸,说是能开智的,还有一本《璇玑谱》,然后……”
就这样,除了自己是重生的之外,青梅还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对青山说了,说了之后,她忽然感觉心中轻快了许多。这种感觉,和哥哥之间没有一丝秘密的感觉,真的很好。
只是,哥哥能够承受的了么,青梅还是有些担心。
老实说,余青山根本不是承受不承受的了的问题,听完之后,他第一感觉就是,自家梅梅又在淘气了。
然而,转眸看到梅子一脸希冀,更带了许多不安的看着他,所有的怀疑就被他跑到了九霄云外,他终于定下心来细细想了一遍,越想却越是那么回事,从梅梅过年时突然的变化,到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还有梅梅竟然会认识虞非,等等,都让青山不得不承认此事还真是大有可能。
尤其,此刻青梅一脸小心翼翼,生怕青山听后情绪有些什么不对的变动,比如,把她当做怪物了,或者,与她突然生分了,等等,都让青山心下一酸,瞬间,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都是梅梅,这就够了,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忽然俯身,把青梅圈进怀里,紧紧搂住,许久许久,直到梅梅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哥哥,你不信吗”,他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信,只要是梅梅说的,我都信。”
这句话才一出口,感觉着怀中梅梅僵硬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甚至,如果不是他抱着,可能会瘫软在地,青山的心,只觉被一种剧烈的情绪,深深的揪紧了,就像,当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身母亲,投入井中。不过,当年,那是恨,极致的恨意,而此刻,却是亲情,人间至真至美的浓烈感情。至少,此时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正是晨光初起,朝阳泼洒下漫天金光,蓝天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沐了这金光,静静拥着,许久许久。
清风渐渐起了,但那风,却轻轻的,似乎,生怕打扰到,这里,两颗尚还年幼的心,深处那深深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