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张山二人离开,余栗怒不可遏,一把将礼盒掼在地上,糕点散裂,米香味四溢。
他自问也算号人物了,虽说不姓郑,但身为郑海清的二弟子,大师兄多年前做水寇的时候就不幸身亡,所以郑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他说话的份。今日却要受这等恶气,实在是恼火。
“二哥,这魔教张山也忒欺负人了!就这般找上门来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说话的人是郑家五师弟郑宇,同余栗的关系历来不错,现在也为他叫屈。
余栗板着一张脸,想要骂上魔教张山几句,却也知道没有用处,便说道:“不忍,不忍又能如何?你是打得过他,还是能够骂得死他呀!”
今天受了气的若是江湖侠客,那可能还会骂咧几句,问候问候张山祖上,但余栗等都是做过多年水寇的人,讲究一个实实在在。要是骂咧能有用的话,天下间的人便都不用学武、练功了。
顿了顿,余栗安抚道:“且容他嚣张了几个,只要师父请来了帮手,看他是怎么死的!”
“请来帮手?哼哼,二哥莫不是以为除掉了魔教张山,便就我们师兄弟的好处?”五师弟郑宇眼光闪烁,话中似乎有所指。
余栗一愣,问道:“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五师弟郑宇往他身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师父之前先是办比武招亲,再是招待江湖中人,花费不少。跟着又在魔教那里花钱卖命,也是一笔银子。现在又去请人帮手,说是请,其实还不是要花钱。这前前后后,我们这些年攒的家底,只怕都得折腾光了。而且魔教张山的武艺如何,谁也说不准,能不能除掉还是俩说,咱们这些师兄弟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这话已经说的是很直白了,余栗并非是个蠢人,如何还听不出这位五师弟的意思,顿时大惊。
“老五你想要做什么!师父可是你的大伯父呀!”
“大伯父能怎样?这些年做水上的买卖,我们郑家几房兄弟的家室,都是死的死,亡的亡,只有他大房是母慈子孝,妻女双全。这事里外里都透着蹊跷,说不准便是郑海清这个大伯父干的好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以前铁掌郑海清这个大家长,武功高,脑子灵,在郑家是一言九鼎,即便是心中有想法的人,也都以他马首是瞻。可是这一次被张山闹过之后,郑海清花钱买命,威望基本上能够说是一落千丈,便就有些压制不住了。
再加上他又暂时离开了鹿镇,便更是雪上加霜,一些人除了有心之外,也开始行动起来。
“这件事情,也非是老五我一个人的想法,大伙都有这么个意思。”五师弟郑宇指了指身后,说道。
余栗回头望去,发现院中已经是集结了有十多个师兄弟,全到在注视着他。其中有姓郑的,也有不姓郑的,都已经准确无误的表面了自己的心思。
叹了口气,余栗也没说反对的话,而是问道:“既然是大伙的意思,那我便就认了。你们是想怎么做?”
虽然早就料到二师兄不会多加反对,但现在听余栗自己说出来,郑宇还是松了口气,说道:“魔教张山想来是知道我们的底细,这个鹿镇是不能再待着了,大伙商量着推二哥你做龙头,带着我们另起炉灶。只是在离开之前,得把大伙多年积攒的家底给起出来,不能便宜了郑海清!”
得知郑宇的这个打算,余栗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打的是郑家家底的主意。银子的匿藏地点,说是说郑家上下只有师父郑海清知道,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跟在他身边,所用的舢舨也是由自己准备,多少也了解一些。
虽然不知道太具体的位置,但大概的范围,却能够找出来,只要是多带着人手,多花些时间,不怕找不到。
既然有人挑头,余栗的心思便也被勾动了,做二师兄还是做龙头老大,这明显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题。
余栗朝众人点点头,大声说道:“老五说的没错,那些银子是大伙多年积攒下来的,不能被郑海清给败光了,得由我们自己带走!现在来几个水性好的,跟我去一趟,等取了银子回来,咱们大伙就连夜出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点了几个水性不错的师弟跟着,又让人将师娘看管妥当,余栗带人去摸银子。
银子就藏匿在河沟水湾里面,这段河沟是条废道,没有船舶经过,两旁有都是山壁,倒不怕被人瞧见。
找到了大致位置,再让人下水摸索一阵,没一会便就有人跃出水面报信:“找到了,找到了,就在挨下面用竹篓装着!”
“快捞上来,快些捞上来!”
摸到了银子,那便说明没有找错地方,众人皆是喜不自禁,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水下的几位师弟,手脚很快,刚刚才报完了信,便就将系住竹篓的绳索砍断,把银子给拖上了船。
七手八脚的将人和竹篓都拖上了船,五师弟郑宇一清点,却皱起了眉头,说道:“才一百二十多两,这也太少了吧。”
众人在上岸落户之前,做了好几件大买卖,再有这几年劫掠码头,加上所收的保钱,全都算在一起,可是一笔极大的数字。即便是最近开销太多,败去了不少,那也应该还剩下千余两才对。
“这一百多两,就只是个零头,四周肯定还有,大伙再下去找找。”
拼着造师父郑海清的反,结果只得手了一百来两银子,在场的几位师兄弟没有一个甘心的,便催促着继续寻找。
几个水性好的师弟,便又下了水,可是来回几次,就另外还找出来一块漏网的银锭,再无别的收获。众人这才死心,确认河湾里面,只有一百多两银子。
咚!
余栗一拳砸在船板上,骂咧道:“老东西好多的心思!看来他一直都在防备我们,从来没有交过实底。银子肯定是分地方藏的,河沟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处而已,大头还另外有地方藏着!”
一直以来余栗都以为自己暗中观察的手段,没有引起师父的注意,谁知道他却是早有防备,只是故意不点破。
“另有地方!那二哥知道地点吗?”五师弟郑宇仍不死心的问道。
余栗沉着脸,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是表示的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三个字‘不知道’,否则能一张臭脸吗?
事情出现了以外,这让郑宇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询问:“二哥,现在这银子是绝对不够的,咱们该怎么办呢?”
师兄弟们已经闹起来,师母都关押着了,即便是想要在鹿镇待下去,那也是没可能的,只要是师父一回来,就彻底完蛋了。
余栗一咬牙,狠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回去杀了那老娘们!再寻个机会改头换面,劫一次码头再走,总要得些银子的!”
“这……”
郑宇有些迟疑,他倒并非是没有下手的狠心,现在就算是大伯父郑海清在面前,能杀也都杀了。只是对于劫掠鹿镇码头,他感到有些担心。
横了一眼这个事到临头,反而畏畏缩缩的五师弟,余栗斥道:“这什么这的,咱们师兄弟们又不是没有劫过码头。这一笔买卖坐下来,多了不敢说,起码也有个四五百两的样子,勉强也够我们去他处安身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鹿镇里有魔教张山,他对咱们是知根知底,又憋着坏要对付咱们,万一要出点什么纰漏,可是就得拉去菜市场砍头呀!”郑宇说起砍头,便觉得自己脖子有些凉意,赶紧往回缩了缩。
余栗张嘴又想要训斥,却看见几个师弟,都有些胆怯,便改口劝道:“张山是不好对付,可他只有一个人,即便把那俩弟子都算上,也就是三个罢了。他们在镇子里盘了家野味铺子,准备开店,据说马上就要去对付大鹿角山上的山贼了。我们便等他打山贼的时候,再行动手,到时候他分身乏术,难道还能顾得上码头的事情?”
“你们可想好了,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等到老东西回来,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得命好活。不如就拼上一把,身份暴露便暴露了,反正已经不打算在鹿镇待了,顺道还能阴老家伙一把,若是他被衙门给逮了,岂非了却咱们的后患!”见师兄弟已经有意动,余栗便又加了把火。
连吓带唬的一番话,总算让众人打消了顾虑,决定搏一把,等到张山去找山贼麻烦的时候,便就动手。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张山都是一心打理门脸改造的事情,半点去对付山贼的意思都没有,让郑家的弟子们是提心吊胆,生怕师父在此之前赶回来。
这天上午,张山捧着一紫砂壶,靠在躺椅上面,瞅着店门口时不时走过去的行人,嗒吧嗒吧嘴,很有些抱怨。
“我魔教一水的都是老爷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女弟子,来帮忙捶捶腿,捏捏肩的,那便舒服了。要是再能唱个小曲儿,就更加的妙了。哪像现在这俩货,啧啧,我都懒得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