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针对慈庆宫而展开的这场阴谋杀戮,远在十几里之外的皇家别院‘玉宇园’中的皇帝陛下丝毫未有所擦觉,此时的他正在偏殿‘醉忘归’中,与人抵死缠绵着.
灯火通明大大殿中,静静的站着十几个服侍的大小太监宫女们,他们一个个垂首拢袖犹如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旁的声音溢出来,只有厚重华丽的黄帐内隐隐传来低沉压抑的呻吟声。透过明黄的内帐隐约能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人影,不时还有女子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声。
正在床上两人激战正酣时,殿中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又一阵耳语声,旋即,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道:“皇上,玄机卫有十万火急的紧急公文请求预览。”
“滚,有事明儿再说,现在别来烦朕。”一声震耳欲聋地怒吼,夹着风声从明黄色帐中飞出一个物件。随着一声“哐啷”的器皿碎裂之响,众太监才看清楚了物件——碎裂的玉如意。其他太监皆吓得面目苍白,跪在地上抖着身子倒退了出,唯有太监总管王庆大着胆子道:“皇上,玄机卫接到密报称有人要对已故懿文太子子嗣不利。”
王庆一说完就赶紧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状,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皇上的雷霆之怒,大着胆子睁眼一看,一个体魄魁梧,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赤着一双大脚出现在王庆的视线当中。这大汉年纪大约有五十上下,一脸的络腮胡子,脸庞黝黑,全身上下带着一股威严王霸之气。
“把玄机卫报送的密奏给朕。”
王庆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将袖子里的密奏抽出,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待手上一空,忙又一副垂首恭听的样子。
“孽子,孽子,通通都是孽子,朕才离开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都蹦出来了是吗?朕还没死那。”彪形大汉大声的嚷叫,声若洪钟,震得王庆耳朵根子嗡嗡直响,还没等他缓过神儿来就听到:“好,朕到要看看都有哪些盼朕死的好儿子……王庆,去备辇,朕要尽速回宫。”
王庆一怔,忙应道:“是!”
“慢着!”
皇帝唤住了他略一沉吟,又道:“传朕口谕,着,二皇弟寿亲王带领五军都督府前军兵马前去慈庆宫保护朕的皇孙。如发现有人对皇孙不利者,由寿亲王便宜行事。“
彼时,慈庆宫这里已经一片火海,远处宫女太监们的传出的惊呼声在寒冷的冬夜显得格外悚然心惊,然而,不知何人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慈庆宫半步,于是,不管是东西六宫嫔妃,还是中宫皇后殿里的人都没有人靠近慈庆宫半步,当然也就没有人救火了。
于是当寿王带领着大批侍卫赶来护卫慈庆宫时,整个人愣在那里,站在光秃秃的园子里看着面前烧得就剩下几根摇摇欲坠的大梁时,寿王东方明脑子里想是:谁干的。谁那么大胆敢在禁宫杀人,而且,还是杀的已故太子遗孤,还用如此明目张胆的手段杀人。
同一时间,皇宫中皇后所在的甘露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张皇后依旧照着以往的习惯,拿着帕子对着每天都要摘下来从新擦拭一遍的画卷,默默地擦拭着。
画卷里的人站在一棵杏树下,漆黑的长发高高盘成云髻,黛眉画得淡淡,一双秋水般的眸光注视着树上纷纷扬扬飘落的花瓣,就连额上什么时候不小心贴着了一片花瓣全不得而知。那件淡黄底色御绣百鸟朝凤图的华贵裙摆拖了一地,她也全不在意,依然故我地摊开玉雕一样的手接住一片缓缓飘下的粉红花瓣。
张皇后全神贯注地擦拭着“姐姐你真美,美得那么高贵那么优雅,美得那么倾国倾城。”她像呓语一般地诉说着,眼中如梦似幻,仿佛画中人就在眼前般,旋即她眼里又忽然闪过一丝恨意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还不是输在了我的手里,当年你的儿子争不过我的儿子,如今你也甭指望你的孙子能抢得了我儿子的皇位?因为你的宝贝孙儿已经被我弄傻了,弄傻了……”说着张皇后‘啪’地一声将画扣了过去,吓得刚进门的小公公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样,慈庆宫的走水没事吧?太子妃皇孙皇孙女可都安好,有无受惊啊?”
|小太监小心地向上瞟了一眼,看见皇后娘娘垂在膝上的手攥的死紧,没来由地大冬天里冒了一身冷汗,据传但凡皇后娘娘生气手就会攥紧,于是他吞了吞口水道“回,皇后娘娘,由于慈庆宫之前世子得天花,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准擅自前往慈庆宫方向,于是,底下奴才轻易不往慈庆宫方向走动,所以走水之时底下水奴才们未有所察觉,当看到大火焚天之时……已救无可救了。”
“荒唐,什么叫救无可救?”张皇后闻言惊讶地站了起来,由于起的猛了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底下的婢女吓得扶胸的扶胸,拍背的拍背,半响方还过了这口气道:“皇孙皇孙女乃天皇贵胄如今却葬身火海,这叫哀家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旋即,略一沉吟,站起身形道:“去,备辇,哀家要亲去慈庆宫。”
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放晴。太阳才刚刚露出半张脸,天地之间骤然被唤醒。
山川、树木、房屋,全部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万里江山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落光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映着清晨的阳光,显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然而在美的雪景也架不住清早的寒冷,就在许多老百姓还躲在被窝里睡大头觉时,正有一队人马,沿着冰封的盘山管道,艰难地向着京城的方向赶路。
这队人马来得特别,主要以骑兵为主,有少量的步兵,步兵负责打旗扶番,剩下的骑兵也很是不同,他们服色不一,似乎来自不同的兵营。
在队伍的中间有一辆六匹马拉的明黄色布幔围着的大车,大车两旁护卫着几十个人,他们都穿五品武官的征袍,在熊罴补服外面,还披着白狐风帽的羔皮大氅。他们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和神气活现的架势,令人一看便知定是非常之人。
就在大队正缓慢地行驶时,忽然,明黄色的大马车停了下来,从马车里下来两个宦官打扮的让人,其中一个穿着件灰色璐绸宦官直接走到一位骑着匹高头大马上的年轻将领面前,道:“李大人,皇上问还有多久才能进城,要知道皇上现在归心似箭啊。”
这位骑马背上的将领名唤李成,大约有三十来岁,穿着玫瑰紫挂面儿绣有团龙的蟒袍,外套猞猁猴的皮斗篷。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脸上,双眉紧皱,小胡子下两片嘴唇平时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冷竣,透着几分高深莫测。
这时李成见来人竟然是司礼监太监总管王庆,哪敢继续他的高深莫测,正要下马答话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疾驰之声。紧紧随其后的是队伍前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兵丁领着个小太监来到近前,兵丁单膝下跪行礼道:“大人,此人手里握有内宫监腰牌,说是内宫监的人派他来有要事禀报皇上,属下不敢耽误特带来请示大人。”
李成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见边上的王庆插话道:“小路子,怎么是你,谁派你来的?”
被叫小路子的小太监,见问话的是太监总管王庆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就连鼻子上被冻出来的俩管鼻涕都顾不上擦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干爷爷,小的是您的干孙子,小路子。小的奉内宫监总管汪公公之命来向您报信的。右丞相尤大人清早敲响了太和殿前的登闻鼓。”说完他也不管自己带的话给面前的两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竟犹自自顾自地擦起鼻涕来。
李成得知有人敲响‘登闻鼓’心中的震惊自不必说,王庆多少是猜出点缘由,所以还算镇定地问道:“汪公公就让你带话就带了这句话,就没旁的说的。”
小路子闻言有些愣神,虽一拍脑门道:“瞧,小的这猪脑子,汪公公怕小的见着您一紧张再说不清楚,还特意写了封信带来。”说着小路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恭敬地递给了王庆。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王庆说着边拆信边走向御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