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多么热烈的顾优昙，这三年时间竟然把性子给磨平了。
白娜由衷的心疼她，好歹是自小一起长起来的姐妹，这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最早还是从杜莫非那里知道她在米兰的事情，当时差点就把杜莫非的办公室给砸了。说是生气，其实她是不信杜莫非的话，那个纯的出水儿的女人，怎么可能就上了老头子的床？当时就以为是杜莫非拿她开涮。
她认识的顾优昙，那是从天上来到人间，纯粹、热烈，即使生活在黑暗中的植物，看见她的笑容也会疯长，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顾优昙！
昨天回去后，白娜也反复想了很多。
一个人的眼睛，是无法欺骗任何人的，即使表情再怎么真实，但是只有眼睛才会真正透露出人的心。
可白娜看顾优昙的时候，那双亮的出水儿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抽的疼起来，昨天打她那一巴掌着实是因为气着了，她顾优昙再怎么着，也不能去睡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老的男人。
“优昙，我信你。”一顿饭的结尾，白娜总算是撂了一句话。她想让她明白，不是因为杜曼儿的话不可信，而是她只是相信顾优昙。
天还是飘雨，三个人让杜曼儿一闹，反倒比刚开始好些。
城市的夜晚是璀璨的，顾优昙开着兰博基尼穿过市中心，斯蒂芬早上来过电话，说明天一早回国，让她在国内的宅子等着。
看着顾优昙的车子驶远了，白娜还在门口望着那个方向，杜莫非站在白娜身后，发梢挡着眼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娜，你说她还是那个看见一条鱼死掉都会掉眼泪的顾优昙吗？”
思绪飞回到小时候，杜家苏园。
“娜娜，你快来看，有只蜻蜓受伤了。”顾优昙蹲在地上嘟着粉红的小嘴儿，蹙眉，黑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脚下石径上，那是一只不知什么缘故受伤的蜻蜓，小东西扑棱着翅膀，就是飞不起来。
“哎呀，你不要大惊小怪了好不好，蜻蜓有什么稀罕的！你快过来，看杜莫非在给锦鲤治病呢！”其实说是治病，不如说是杜莫非正在认真的解剖一条鱼。
过了许久也白娜不见顾优昙过来，不停的往顾优昙那里望。
“喂，白娜，优昙，你们快来啊，呃……它好像……好像死了耶？”杜莫非蹙眉，怎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只鱼，这么快就死翘翘了？他在医院看医生动手术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啊。该死，难道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一只小手啪的就打到了他头上。
“杜莫非，你不是说你会医好小鱼的吗？为什么把它医死了？呜……”粉嫩的小脸儿梨花带雨。
“她还是，只是想所有人认为她不是。”白娜转身，盯着杜莫非的眼睛。不可否认，杜莫非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人，城市的夜为他平添了许多神秘的韵味。这个男人，让她永远都看不够，也看不透。
米兰飞往宁海的班机，头等舱。
“斯蒂芬先生，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空姐甜美弯着小蛮腰，恭敬站在斯蒂芬侧边。
“no，thankyou！（不，谢谢）”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财经报，看了几眼。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早上的空气很是湿润，地面也是湿漉漉的。一路上顾优昙开车开的很慢，虽然reventon根本不适合慢速滑行，可她还是稳稳的开着，到机场的时候，从米兰开往宁海的班机刚好降落。
“噢！我的宝贝儿，终于见到你了。”出机口，斯蒂芬抱住顾优昙。
顾优昙强扯出一个微笑“嗯，一路还好吗？”
她其实恶心透了这个男人，但是为了小恺，她只有忍，为了顾氏企业，她必须忍。任何一个条件都不允许她和这个老头作对。
“斯蒂芬，小恺怎么样?”迫不及待，她要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在异国还好不好。他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接受的，所以一早她选择了自己先回来，处理一些事情，等过段时间一切准备好了，再接小恺回来。
“宝贝儿，你对我不放心吗？噢，对了，你回来这些日子，没有去探望故友吗？”老辣的眼睛投出一束光，紧紧的盯着顾优昙。
晚饭是在斯蒂芬的老宅，用过餐，顾优昙借口要泡澡先上楼去了。
白色的浴室，蒸汽氤氲。她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的白色肌肤有些泛红。眼睛竟然有点酸涩。
整整三年，她陪这个老头睡了三年。她好想这一切都是梦，好想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学校，老师正拿着教鞭看着她。可是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不管她再怎么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不会消失。那个在楼下吃饭的比自己父亲还要老的男人，还是在那里！
“苍影，我回来的事情夙夜家知道吗？”斯蒂芬看着顾优昙上楼，点燃一根雪茄，只是夹着，也不抽，微微阖着眼。
“先生，暂时没有收到消息，不过应该不知道，否则早就应该有动静了。”
“那就好，想必如果知道也不会如此平静了。你去联系杜淳，我要见他。”
“是，先生！”
“还有，看好这个女人，告诉她我要回米兰，让她回顾盛的老宅。还有米兰那个小子，不能让任何人接近。”
************************************
杜淳从把森宇正式交给杜莫非之后，就很少出门，这倒也符合他深居简出的性格。因为杜莫非的母亲莫琳喜欢种花，所以杜府苏园最早其实是个花园，后来莫琳去世后，就被杜淳改建成了现在的苏园。
苏园和整个杜府看起来并不协调，圆形的拱门，看上去甚至有些破败，可是走到里面是别有洞天。水榭亭阁一应俱全。
苏园里面儿几乎是拿竹子栽出来的景儿，中间一条蜿蜒石径，过了这片竹林，是个小湖，水色碧绿，中间架着拱形孔桥，湖中荡着几朵白色睡莲。过了孔桥，是依潭小筑，八角的亭子，琉璃生色。
杜淳居在小筑中间，贴着桌子，镇纸压着墨迹还未干的字儿，临的是王羲之的《乐毅论》。杜淳及其喜欢小楷，特别是这幅王羲之的《乐毅论》临了少说也有百次，生动之致，字里行间宽绰有余。
小楷原本讲究个圆润、娟秀、挺拔、整齐，但杜淳的字儿在这基础上又不失雄壮、厚重。时间久了，也倒自成一派，以他的背景和身份，一幅字儿少说也得个百十万，加上本来就是有钱人，写字儿也就图个怡情，流传出去的字儿更少，也就更矜贵。
斯蒂芬站在龙鳞竹那儿眯着双眼看杜淳，这个曾经神一样呼风唤雨的杜淳，怎么就变的这么平和？难道还是因为那件事？
“杜先生，别来无恙呐！”斯蒂芬轻呼，声音不大，在场的所有人正好都能听见。
杜淳蹙眉，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片刻又回复。
“千帆过尽，你还是回到宁海了？”杜淳低头，像是在挑自己的字儿。
“杜先生，你不也一直赖在这里不肯走？”斯蒂芬走近，环顾八角亭，最后把眼神定格在杜淳的脸上。
两个人都不再张口。
良久，杜淳抬头，死死的盯着斯蒂芬。
杜淳叹口气浓眉微皱“陆之千，你要披着这层皮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内疚！”
“杜先生，我想你搞错了，我不是什么陆之千，我是斯蒂芬，今天我来是想和杜先生合作。”老头脸上的皮都皱起来，嘴的一角过分上扬，那表情只有两个字‘奸佞’。
“这几年我一直在内疚，把森宇交给我儿子已证明我力不从心，我老了，很多事情记不住了，但不管你是斯蒂芬，还是陆之千，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杜淳双眼微红，手中死死的攥住写字儿的笔，骨节森白。
“既然杜先生不肯，那我也不强迫你，或许你儿子比你更开窍！哈哈……”
苏园，杜淳愣着，斯蒂芬最后那句话仿佛还在八角亭回荡。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有些事情早就该结束了，那个纠缠着自己无数个夜晚的噩梦早就该结束了！
“如果你敢动我儿子，咱们就玉石俱焚！”
“啪……”那原本握在杜淳手里的笔，竟然生生的被他捏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