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与蓝月在此处的边界,便由山脉东侧的这条断崖勾勒而出,前方还有深邃的山涧,在漆黑而炎热的夜里流淌着清凉的声音。
金小金所说的火把很快就被扔了下去,二十个冉冉亮光照亮了断崖下面,也映照出了他阴晴不定的脸色。
“前面有敌人埋伏,很近。”菲尔娜从后面急急的低声说道,四周骑兵与两个校尉立即扯着金小金的胳膊将他拽到后面。
“好了,好了,这里很安全,你们不需紧张。”金小金沉声低喝,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满,但其实他心里十分受用,这些骑兵和小将不见得对他有多尊敬,但令行禁止的作风以及对上官的严格保护,让他有种身居高位的感觉。
这感觉自然只是暂时的,金小金心里没有兴趣带兵打仗,但这次适逢其会,他也不愿像洪山统领一样选择明哲保身。这断崖一线,便是个地雷线,踩过去,如果没有触怒大秦,也许会赢得莫大的荣誉和潮水般的掌声,但万一因为此次追击,让大秦不顾一切的投入到征伐商盟之事上来,他也会承受滔天骂名。
他知道此时自己也许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这个抉择不仅将影响自己一生,也可能会影响日后整个大陆的局势。
嗖嗖嗖——
一连串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不远处断崖旁传来不断的惨呼和闷哼声。
“先撤下来!”金小金猛然惊醒,瞠目大声喝道,刚刚还在犹豫的问题,却在这片偷袭而来的弩箭中突然得到解答。别人打了你,你若有能力打回去,干嘛要忍着?!
这是一种尊严,商盟虽小,却不可侵犯!
金小金招来十个骑兵大队的校官大队长,沉声问道:“你们还记得洪山大统领的命令么?”
十名将领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将领大声道:“由金督军带领山狼卫第十四骑军追击大秦敌人!”
“好!你们当中大多数原本就是山狼卫的校将,曾与大秦敌人缠斗数年甚至数十年,我听说他们从没有成建制的军队翻山越岭来到山狼卫的防区,但这次他们却来了,他们不仅让我们损失了不少兄弟,而且就在刚才,还无耻的偷袭了我们!”金小金顿了下,厉声喝道:“我决定,我们要以牙还牙,让他们瞧瞧我们山狼卫的厉害,让他们记住,侵略者——必须付出代价!”
“现在,我命令!所有军队,沿途全力搜集易燃树油,山狼卫所过之处,必有大火烧山,我要让对方至少在一个方向上没法偷袭我们。那帮杂碎,只能被我们杀戮!”
“遵命!保证完成任务!”十位年岁并不大的校将大声回应,他们已被金小金几句话挑动得热血沸腾。这些年轻小将正值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杀敌报国。山狼卫经过前些日子的动荡,也需要有一场胜利证明自己的存在。
金小金重新布置队形,命令继续向断崖前投下数百只火把,不断投下的火光直接吓跑了敌人,下面被照得通亮,众人也把那堆砌而成的斜坡看得清清楚楚。十余丈高,接近十层楼的高度。
大秦人把堆成斜坡的这些石料运到这里,单运输一项就是个不小的工程。
一路向西,类似这种断崖的阻碍还将不断出现,甚至还有更加险峻的地形,如果大秦真的把这所有这些阻碍都铺平,那种浩大的工程就真可以称其为神迹了。看过这断崖下的斜坡,即便是金小金这样的“纨绔”也明白了,那种神迹若真的完成了,会让人所有商盟人心寒。
洪山统领有一句话说得对,此战只需弄清对方来此的“密道”,便是大功一件。
夜里这时风向较为固定,并且山脉此处已有三天没有下雨,数百只火把扔下去,竟也点燃了十几棵大树,只是茂盛的树林都含有充沛水汽,一时间难以形成真正的大火。不过这并不是难题,率先冲下去的先锋骑兵大队,最先要做的就是收集易燃物和枯枝,然后直接扔在地面的火把上。
先锋骑兵们前进数里便停下,他们准备继续放火,随后的千人队跟上,接手先锋位置,如此,十个骑兵大队轮换做先锋。
阿尔山脉地形极为复杂,树木在乱石峭壁上稀疏,树林整体就成块状分布,这样的地形下大军通过本来极易被偷袭,但只因这支骑军不断引燃大火,不仅封锁了下风向的一面树林,还把所经之处数里内照得透亮,敌人想偷袭极为不易。
原本无法行军的地段,让大秦一方填土埋石,一路战马通行极为顺畅。只有部分崎岖小路,战马不易行进,骑兵下马缓慢通过。
后半夜,人困马乏,骑军行进速度极慢,比步行快得有限,但金小金已经十分满足,虽然他鼓动将士们说要杀戮敌人,但其实他的目的已经变得简单,那就是顺着那支大秦骑兵的痕迹追下去,追不上没关系,追了就行。
大半夜没有再被敌人偷袭和骚扰,这家伙懒散的性子又上来了,追击途中竟号令骑军原地休整。不想这命令一下,整个山峰上立即响起绵连的欢呼和轻松的笑语。
“妈的,应该下禁声令。”金小金也就是嘟囔了一下,并没有真的下达这样的命令,一路风风火火的放火烧山,敌人不是瞎子就能看到己方人马在何处,禁声并没有用处,反而不利于提振军心。
“真像个篝火晚会。”菲尔娜已经下了马,靠着马身看着走来的方向,两只手在半空划一下,“很漂亮的轮廓。”
金小金回头,便看到半边天空都映红了,来时所过的山脉叠峦起伏,被那火光照出一个姹紫嫣红的轮廓,仿佛整个天边都是彩色的,他便笑了笑:“放火的法子还是不错的,可惜山狼卫伏击大秦的那种大火球不易携带,那东西可是放火烧山的利器。”
“你这样太狠了,多少树林被毁,多少动物们都遭殃了。”菲尔娜抱怨道。
“这还是好的,要是让大秦军队进了商盟或者蓝月帝国,毁的就是城池,遭殃的就是民众。”金小金道。
金小金身后跟着二十骑的传令兵,他们由十个骑兵千人队的将官派来跟随督军传令,此时金小金把他们打发归队,吩咐各部严格戒严,休整期间不能忘了放火,他跟这满山的树木较上劲了。
大火一过,别的好处不提,单是夜里休息不怕蚊虫便让所有将士受益不浅。
第二天拂晓,金小金这位代统领下令继续行进,天空放晴后,骑军终于来到一处无法通过的险峻河流前。河流湍急,两侧峭壁七八丈高,峭壁之间距离二十余丈,对岸密林处影影绰绰有人影。
金小金大手一挥,“放火,这么近别用箭,都给我削木矛,点着火投对面去!”
蘸了树油的木矛点着火,在风中火光不灭,有些力大军士投出的木矛甚至能插在对面的树干上,大秦军队试图灭火,但几万火矛过去大火便熊熊不可掩,甚至还烧死了几个士兵,大秦一方干脆就撤下人马。
正午时候,对岸两里宽的植物被烧得干净,大火还向对岸深处蔓延,烧出的石面上露出十条盘起的铁链。商盟骑军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如何渡河的,那铁链跨过河,固定在岩石上就成了一条通途。现在当然把那铁链卸下拉了回去,气得商盟骑军在对岸破口大骂。
很快,他们就骂不出来了,看着对面渐灭的大火,无言而立。
河对岸,峭壁上向西最茂盛的几块树林被烧了成一片焦土,冲天的火焰落下,露出一片烟熏的灰白城墙。
地图上原本一片树林的河对岸,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