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萱跟在小琪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向顾昔城的病房，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太熟悉不过的，万劫不复。
推开病房的门的一刹那，莫萱只觉得有大片阳光涌进眼里，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微微眯上了眼睛，原来，光明或者幸福来得太快，也会让人想要逃开。
房间里意料之中的干净整洁，莫萱慢慢的走过去，过往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来，他说，我们之间不再是相敬如冰，而是相濡以沫。他错手将自己推下楼梯时惊愕的神情和看见自己身下的血时，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的慌乱神情。
顾昔城，我不原谅你。她安静的想，不原谅你让我失去的孩子，不原谅你给过我的伤害，不原谅你一直，这么自私的，不去想我的感受。
莫萱有些惶惶然的想，那自己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到这里来？手一点点的握紧，心里乱的像一锅粥一般，闹哄哄的。
病床旁边是一沓画纸。是一些静物，和从窗口看过去的天空，蓝的透彻而碧蓝的天空，又美丽又悲伤。莫萱一张一张的看着，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她的手微微僵住，画上，是自己和昔城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笑的又明媚又灿烂。
只是，这样的场景，终究再也不会出现了。
好半晌，莫萱才将画纸放下。身后，小琪靠在一边，“我前两天陪一个同事来看病的时候，刚好遇见医生在问顾昔城，只有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是不是真的决定要做。”
是这样么？莫萱垂下头，将画纸整理好。
见莫萱沉默着不说话，小琪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去问医生是怎么回事，然后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姓莫得女生才决定做这个手术的。”
莫萱转过身，看着小琪，唇角露出一丝惨然的笑意，“我不想他死，可是我也不会和他再在一起了。”迎上小琪好奇的目光，她偏过头，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景色，“我，不能，再有孩子了。”
小琪愣了愣，惊愕的看着莫萱，半晌，才用安慰般的语气说：“你也别想这么多，我想，顾昔城他应该不会介意你不能再有孩子吧。他连这样的危险的手术为了你都会做了。”
“可是我介意。”莫萱忽而开口说道，并不高的声音，却是坚定的。
小琪看着她的侧脸，以为她是介意自己不能再有孩子，“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有孩子的。”
莫萱的神情有一丝恍惚，是也可以没有孩子，如果彼此深爱的话。可是，心里那道坎，是我们永远都跨不过去的。“我介意。非常介意。”
“那你总不能因为不能再有孩子，不接受顾昔城又不接受南宫寂言，一直活在那个阴影里吧？”小琪看着她，不能理解的模样，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
莫萱的眼睛暗了下去，“我只是，不能原谅。”声音极低极低，“如果只是因为失去一个孩子，或许我会原谅，可是，如果他为了那个林悠然让我失去的，是我做母亲的权利，我就不能原谅。”心里那道坎，自己迈不过去。
听见这话，小琪也愣住了，再看过去，莫萱的眼里此刻已经噙着泪，却是始终不肯落下来。肩膀细看才发现是在微微抖动着。是因为顾昔城，才不能再有孩子么？而且，居然还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小琪一瞬间有些懵住，有些缓不过来。
半晌，莫萱才转过身，看着膛目结舌的小琪，“走吧。我去手术室外面等他。”
“然后呢？”小琪看着莫萱向外面走过去的身影，忽然问道。
莫萱怔了怔，低声说：“等他醒来，我就和寂言一起离开。”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变化。不想你死，不代表我原谅你。
“如果他醒不来呢？”
听见小琪的这个声音，莫萱蓦地怔住，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然后又松开，然后再一点一点的握紧，世界好像忽然静了，整个世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好久，莫萱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我不知道。”
原来在死神面前，所有的恨和怨，都可以变得那么渺小。所以，面对那一句，如果他醒不来呢，自己能说的，也只是，不知道。
莫萱推开门，便走了出去。小琪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遇到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人们说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谁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手术室外的长廊边，明绝依旧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黎傲亦坐在旁边，低着头，用手托着额，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萧逸远看见莫萱走过来，迈开步子走过去，原本坚毅的冰山脸看上去多了一丝温暖，他低下头，伸出手将她的额前的发丝理好，“早上出来的时候，尹然有些发烧，我得回去了。”
“恩。”莫萱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了。”
“别想那么多。别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你觉得，作出的决定，你以后不会后悔，就是好的。”萧逸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沉的，听上去让人觉得安心，一如他曾经在桌子下握住自己的手。
莫萱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手术室的门，心里堵得慌，“恩。我知道。你回去陪周尹然吧。”
萧逸远看着她的眼里，是明明灭灭的光。却忽而迈开步子，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无关爱情，无关风花雪月，仅仅只是一个安慰的拥抱，干燥的手指抚上她的背，轻轻的拍了两下，温热的气息撞上她的耳垂，“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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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两点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