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官差小哥到了衙门,才是早间六更天,天还飘着雪,由管家领进后院,杜青山一听外头的人说“老爷,连氏那边有动静了。”
杜青山立即从床上跳起来,传上鞋子,拿了一件外跑,穿也没穿便出来迎门,抛头便问“可是有了乔正的消息?”
“连氏今日一早就去了赵府。”小哥明确的指道“求见的是二奶奶。”
二奶奶?杜青山深思,难道这件事真的跟二奶奶有关系,那小哥继续说“说是与二奶奶约好的。”
“还有什么?”杜青山还想知道更多,既然连二奶奶都牵扯进来了,那就不能不多多的知道做广告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那小哥知道也就是这些了,杜青山再问也只是摇摇头。
“很好,你们继续盯紧那连氏,若是有什么动静要及时并报。”
这个消息太有意思了,他得赶紧去拜会一下这个二奶奶,以探她虚实,赵四与乔正是否真的与她有关联。
遣送了那小哥,杜青山回身便要着衣出行,十娘起身了看见他正在穿衣裳,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才微微亮“老爷这是要去那?”
“赵家。适才有消息说连氏去见了二奶奶,我打算直接去问问这个二奶奶是不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直肠子的人做事总是一股劲,十娘细细的想了一想,走过来替他整理衣衫“老爷以什么理由试探二奶奶?”
她这一问,真真把杜青山给问倒了,杜青山猛拍一次额头“瞧我糊涂。”他所考虑不到的是,这二奶奶可是赵家的夫人,闭窗不听大门不迈的深居内院,有关于二奶奶的绯闻全是猜想,又没有证据直接证明,这事与她有关系,他若是去了,岂不唐突?
瞧他如此伤神,十娘不由温婉轻道“老爷若是放心,不如让我去,我一个女人去见一个女人总比你去来得容易。”她却有一事想不明白“不过老爷,我有一事想不透澈。”
“你说。”十娘主动请缨前去,他自是放心,正要感激她的打礼知情呢,她这一问也着实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二奶奶或许并非是他们所说中的致使乔正与赵四相互斗殴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是连氏上门求二奶奶开口说服大爷,私了此事?”她也是个女人,她做这番考虑全是站在一个母亲,站在连氏的立场来思考连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确实,如若换做她是连氏,她也会去求二奶奶帮忙救救自己的儿子,天下目前一条心,心理念着想着的全是自己儿女能一世安好。
“作何解释?”杜青山不明白,赵家都已经告官了,就表面赵家是不想卖面子给那乔家的。
“只是凭感觉。老爷,天下娘亲一根心,有哪个娘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官兵抓捕生死未卜而不着急想办法的呢?”她顿了一顿,有些心酸“若说咱们影儿还在,如今也是该学步叫爹娘的时候了。”十娘自五年前嫁给杜青山后,便极少孕育,不是不想,就是怀不上,访问了几位名医都是无果,费尽各种办法终在成亲后的第三年怀上了,十月怀胎,眼看着儿子既能顺利降生,不想遇上杜青山出任安平镇知县,十娘出身青楼,老夫人是极为反对的,在杜老宅没有杜青山的照护,那日子可想而知。十娘尾随而来,中途虽是极小心再极小心,谁知车入低洼处,马车一阵撞击后,孩子难产死去,葬身郊外。十娘这一年一想到这孩子的来之不易,自己却没能好好珍惜,她真是恨死了自己。
早知道孩子会死去,就算是让她一个待在杜家老宅,受尽老夫人凌辱她也不会冒险随行下南。
一提孩子,杜青山也是悲痛不已,将十娘拥入怀中“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这话倒真真是不假,可是头胎就是三年才遇上,那么下一胎是什么时候来,两人心理都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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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门前停下一顶轿子,看门的小斯看见了,急急拿着撩帘引路,十娘走下来,便由管家大门,不问也不打听就直直把人往大院上房带,管家早早的就已经吩咐人知会了大奶奶,大奶奶这时已经在客堂里坐着。
大奶奶问传话的刘婆子“她来做什么?”刘婆子当是不知,疑色摇头。
往往对外见客,她总是不喜欢主动相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人来,这大奶奶有个外号叫跌面奶奶,大爷叫肃面,这一点夫妻二人确实有几分相似,常两个人一起坐着一动都不动就仿佛是两尊门神。五姨娘有个女儿叫素心,每每见着大奶奶总是捂着眼睛哭,问也不说什么原因。只是私下告诉自己的娘“大娘的脸好似要吃人一般。”
这些话被二奶奶听了去,就总是被二奶奶拿来当笑话笑话大奶奶,有一日几个奶奶聚在一块做酥茶糕,二奶奶捏做一个糕人问素心“三丫头,来告诉婶婶这脸长得像那个门神?”
小丫头想也没想,就道出了口“大奶奶。”
那之后二奶奶又拿这事嘲弄了大奶奶几番,大奶奶的脸才开始有表情了,可是对外人,却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也不是真真改不了,只是不能接受逢人便笑,自己也做不来这一层,对她而言那就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才会有的举动。二奶奶要笑就让她笑去罢,她有她的生活,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
她要真是看不懂这些,什么全学着二奶奶,那才是白活了几十年。
十娘见着大奶奶,便想起老杜家的菊夫人,都一样喜欢着红衣,过去在醉春楼她也总着红衣,那是图个吉利也贪年轻,就怕别人说自己老了,也怕自己真的老,女人若真是枯黄了,枕头底下多的便是眼泪了。
“夫人福好。”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赵家的门,她早有准备管家会把她带到大奶奶这边来,所以她并不着急去见二夫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个大奶奶讨欢心了她才好找机会去会二奶奶。
“杜夫人福。”
有丫头替十娘斟茶,十娘婉约微笑,赞叹赵府的丫头懂事“真是些懂事的丫头。”她又自笑了一番“府衙后院了多半是男人,能见了客不让人催就懂行茶解渴的人少之又少。”她今日带了的这个丫头是她从老杜家带过来的,不大的孩子也就十六岁,叫温婉,过去是杜十三娘的身前看护,后来十三娘五岁染上天花去世之后,便招人唾弃,十娘见她可怜就收了她,谁想杜府上的规矩怎么教就是教不会,来了这儿更是越发的不可收拾了,越发的野性起来。
得夸不虚心,大奶奶毫无表情的道“杜夫人觉得这茶味道如何?合不合口味?”
十娘只好引下一口“入口即化,清谈韵味,这冰冰冷冷的天,喝下一口暖烘烘的茶是极好的,真真是好茶。”
“杜夫人喜欢便好。”
十娘放下茶杯,督一眼大奶奶:从进门到现在,她句句离不开杜夫人,这像是讽刺,又像是瞧不起她过去的身份,不管是何种缘故,起码可以断定:大奶奶不喜欢表露面色。
这样的女人难以猜测她的喜怒,很难交往。
“茶真是喜欢的,就怕是我匆匆而来,有些唐突,还望大奶奶不要放在心上。”好吧,既然难以沟通她就不与她再多纠缠,提早进入今日所来的目的。
“杜夫人登门到访,是我们赵家的福气,盼都来不急呢,此么会唐突?”大奶奶不知这个十娘突然造访,也是想探个虚实“不知道夫人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真真是有事。”十娘抓住话柄“早听说赵四爷是极好的人,昨日听手被人伤着了,我们老爷甚是关心四小爷的情况,就连昨夜为了抓那乔正,连觉都睡不安稳,我寻思着这四小爷可是真真受了极大的伤,便想来看看。”她接着说“可苦了姐姐你了。”
她一声姐姐的叫,就极好的拉近了大奶奶与她之间的生疏,大奶奶瞧她是为了四小爷而来,心便松了一些“我定是饶不了那乔家泼孙。”
“做娘的一个心思全在孩子身上,孩子累了娘疼,好孩子饿了娘忧,孩子若是病着了伤着了,最苦的还是做娘的,赵四小爷福大命大,此劫必能逢凶化吉,大奶奶不必太难过。”她朝温婉使了一个眼色,温婉便将那早早提来的盒子放到大奶奶眼前,十娘解说道“这是一枚保神丸,有助人神经松缓的功效,虽不是名贵珍品,只愿四小爷能早日醒来。”
赵家不缺钱自然也不会缺补药,十娘选择这个也就图个心意,大奶奶让刘婆子收下保神丸“多谢杜夫人关怀。”
十娘自是陪着笑“我呐出身贫寒,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结交得多少个知心的姐妹,自相公来到安平出任知县,我便心想多来赵家走动走动,早就想来了,可我们大人说没时间,只好一拖再拖,不想四小爷出了事,心想大奶奶一定伤心难过,是想宽慰大奶奶:别太难过了。”
“两家多加走动也是好的。”大奶奶明面合笑,可是她的心并非欢喜得起来:这个十娘她是早就打探了底细,知道她的身份,也才没有合拢,她现在倒好,眼见她儿子滩躺在床上了她就来了。真是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