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8
卖狗牙的咸鱼
文/ 阿辞
励志是银行的客户经理，这天刚上班，他正在低头整理资料，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呆头鹅！原来是你！”
励志一愣，因为呆头鹅是他少年时的外号，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了。他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皮肤黑黑的漂亮女孩，明丽的大眼睛，浓密的长睫毛，绸缎一样光润的巧克力色肌肤，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又惊又喜地说：“你是咸鱼！”
时光仿佛回到初中时代，所有美好的回忆一下子涌入励志的脑海，那时流行起外号，班上每个同学都有外号，这个咸鱼是最特别的，她的大名叫倩玉，方言念起来像咸鱼，所以同学们干脆叫她咸鱼。她有很多古灵精怪的鬼主义，还特会讲鬼故事，她讲的鬼故事能把鬼吓活了，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的话。
咸鱼的笑声打断了励志的回忆：“是啊，我是咸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励志激动地说：“是啊，初中毕业后我们就没见过了，真快啊，转眼快10年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励志问咸鱼来银行什么事。咸鱼说，高中毕业后，她就开始倒腾些小生意，已经有了些资金，现在准备承包一片荒地种水晶梨，钱不够，想贷款20万，父母同意用镇上的房子抵压，今天是先来咨询一下的。励志就和她讲了贷款的程序。
在励志的帮助下，贷款很顺利，咸鱼非常高兴，马上开始了她伟大的种植计划。
励志也很开心，初中时，他就朦朦胧胧地喜欢咸鱼了，只是那时胆小，不敢说，高中上了不同的学校，他也不敢主动联系，再后来他上了大学，父母也调到了市里工作，和初中同学就完全没有联系了。没想到，还会和咸鱼相遇，沉睡在心里的感觉像春天的种子一样苏醒了。
励志找各种借口去看咸鱼，看着她的果园一点点成型。
种果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一个接一个的来。
有个周末励志去果园，见咸鱼愁眉苦脸的，忙问有什么事。
咸鱼叹气说：“让这些野草烦死了，长得太快了，请人对付这些草都要花很多钱。”
励志说：“用除草剂啊！可以把草杀死，但杀不死果树。”
咸鱼说：“我知道，但我觉得大量使用除草剂不好，而且，我不是要把草消灭干净，如果没有草，会水土流失的，我希望的是，既能控制草的疯长，又不用花什么钱。”
励志是完全外行，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他相信咸鱼会有办法的。他又给咸鱼弄了点贷款，而且还是无息的。种果树在开始几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所以在资金上的支持是最大的帮助。
这笔钱对咸鱼是雪中送炭，她很感动。
励志感觉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但他不确定，咸鱼是感激之情，还是也喜欢他。
没等励志弄清这个问题，不巧的是，单位派他去外地学习一年。
见不到咸鱼的日子，励志觉得心里空空的。有天逛街时，看到卖金鱼的，黑色的金鱼，让他立即想到了咸鱼，忍不住当街傻笑，他立即买了一条，起名叫“咸鱼”。
没事时，励志就趴在鱼缸前看“咸鱼”。
可是，此“咸鱼”不是彼咸鱼，还是解不了励志的思念之苦。
第三个月时，励志终于忍不住，抽空跑回去了。下火车后，家都没回，直接打的去了果园。
让他失望的是，咸鱼却不在果园。
励志正在郁闷，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呆头鹅，过来！”
励志回头一看，是个女人的背影，但绝对不是咸鱼，再走近一点，他看清了，是咸鱼的妈妈。励志就觉得奇怪，心想：“阿姨怎么会叫我呆头鹅呢？她不知道我的外号啊，再说，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这么叫我，她一向叫我的名字。”
励志边走边想，走了过去，叫了声：“阿姨！”
咸鱼妈妈见是励志，高兴地说：“励志，你来了，真不巧，倩玉上街去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你来了，让她事情办完了早点回来，别耽搁了。”
励志说：“阿姨，不用打电话了，我等她，没事的。”
这时，一只鹅摇摇摆摆地冲过来，对着励志凶巴巴地大叫，想啄他。
咸鱼妈妈对着鹅一挥手说：“呆头鹅，走，不准咬。”
鹅仿佛听懂了，乖乖地走了。
励志这才明白，原来刚才阿姨不是叫自己。于是问：“阿姨，为什么叫这个鹅叫呆头鹅？”
咸鱼妈妈说：“这个鹅是倩玉养着玩的，名字也是她起的，谁知道她咋起个这样的名字，其实这只鹅一点也不呆，还很聪明。倩玉很喜欢这只鹅，没事就带它玩。”
励志心中暗喜，这是不是说明，咸鱼也喜欢自己呢？他越想越美，仿佛心里开满了花。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向咸鱼表白。虽然自己是内向的人，而咸鱼是外向的，但在感情这种事上，还是应该男人主动些。
励志一边和咸鱼妈妈闲聊，一边想着怎么向咸鱼表白。这时咸鱼回来了，垂头丧气的，见了励志，才露出了笑容。
励志关切地问：“怎么啦？又遇上了什么难事？”
咸鱼叹了口气说：“还不是为了钱，我去贷款，没贷到。”
励志不解地问：“上次贷的钱应该能维持到明年的，难道这么快就花完了？”
咸鱼说：“我是想投资养鹅，那点钱有什么用，我想养个几万只。”
励志担心地说：“果园都弄不过来，又养鹅，把摊子铺那么大，不好吧。”
咸鱼解释道：“养鹅和种果树正好搭配，鹅吃草，可以解决果园里草长得太快的麻烦，又比别人单纯养鹅的成本低很多，这是一举两得。果园头几年不会赚钱，还要不断地投钱，而鹅生长快，一年内就会有利润，这样资金周转快多了。”
励志疑惑地问：“鹅又不是牛马，它也吃草吗？”
“鹅当然吃草。”咸鱼笑了，指着不远处的鹅说，“你看，我已经养了一只鹅，它很喜欢吃这里的草，果园这么大，有的是草，而且这里有一条河经过，非常适合养鹅。”
励志一看，鹅是真的在吃草，看来种果树搭配养鹅，是个不错的方法，他为咸鱼想到了好点子高兴。可是再一想，原来咸鱼养鹅是为了做实验，和对自己的感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有点沮丧。
沮丧归沮丧，励志还是愿意帮助咸鱼，他用自己家的房子担保，贷了30万给咸鱼，却没有告诉咸鱼押的自己家房子。匆匆办好了这件事，他继续去外地学习。临走，他终究还是没把自己的想说的话说出来。
感情藏在心里，很折磨人。励志常常拿出手机，想给咸鱼打电话，可又不知道怎么说。结果每次都没有拔出去。
一天晚上，励志又是在拿着手机，想给咸鱼打电话，正犹豫着，突然手机响了，正是咸鱼打来的，励志很兴奋，立马按了接听。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咸鱼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励志慌了，急切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
咸鱼说，这几天，鹅苗死了两千多只。励志听了，也很着急，问怎么会死这么多。咸鱼说，她也不知道，好好的小鹅，说死就死了。励志安慰她，创业总是艰难的，尤其是在自己不懂的行业里，以后有经验就好了，而经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人一直聊到手机没电。这夜，励志失眠了，一方面，为咸鱼给自己打电话感到高兴。另一方面，是担心，怕那些鹅继续死。不过，他对咸鱼有信心。
这以后，两人很自然地经常通电话了，虽然说的都是养鹅的事，励志心里还是觉得很甜。
一年的学习终于结束，咸鱼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但把养鹅的成本挣回来了，还赚了30万，这30万继续投资养鹅。
励志回来的第一天就去找咸鱼，咸鱼高兴地交给他一个35万的存折，说：“你把这个钱拿去还给银行吧，其实我知道，是用你家房产证抵压的。”
励志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知道的？”
咸鱼也笑了，说：“不告诉你。我想明天去你家，谢谢你爸妈。”
励志说：“正好，我爸妈也想请你去我家玩呢。”
第二天，励志来接咸鱼去他家，他父母非常热情，连咸鱼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励志父母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呢。
咸鱼觉得很不好意思，趁二老在厨房忙时，把励志拉进他的房间，问他：“你怎么和你爸妈说的？我是来还钱感谢他们的，怎么弄得像新媳妇第一次上门一样。”
励志的脸有点红了，老实交待说：“其实，当初，我骗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他们才同意拿出房产证去抵压贷款。”
咸鱼觉得大脑短路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表态，左顾右盼中，看到了一条金鱼，随口说：“你喜欢养金鱼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励志说：“这是我在外地学习时买的，我给它起名叫‘咸鱼’，你不会生气吧。”
咸鱼笑道：“当然不会生气，我也养了一只鹅，叫‘呆头鹅’。”
励志心里一动，趁机告诉咸鱼，因为想她，才买了那条金鱼。
听了励志的表白，咸鱼第一次表现出小女孩的样子，最后小脸红红地说，其实，她也是因为看到那只鹅就想到了励志，才买那只鹅的。
励志惊喜地问：“你不是为了除草买那只鹅来做实验的吗？”
咸鱼说：“不是，我是买了那只鹅后，才想到了养鹅除草。我觉得你总是带给我好运。”
两人说起买金鱼和买鹅的时间，竟然是同一天。励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轻轻地抱住了咸鱼说：“这就叫心有灵犀……”
咸鱼也搂住了励志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温柔地说：“你对我的帮助太多了，特别是你把你家的房子押上给我贷款，我的心怎么会没有感应呢！你真傻！如果我还不起你怎么办？你怎么就那么相信我？”
励志揉揉咸鱼的头发，笑着说：“因为你是卖狗牙的咸鱼啊，连狗牙都能卖掉，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我相信你那种卖狗牙的精神，我相信你的脑袋里装满了鬼点子。”
提到卖狗牙，咸鱼乐了，那还是初一时的事，她想买一套百科全书，可是太贵，家里不给买，她就想自己挣钱买。她一个邻居是卖狗肉的，狗牙都丢掉不要。她就盯上这些狗牙了，琢磨着怎么用狗牙换钱。
经过调查，她发现同学们最怕鬼。于是她就狂讲鬼故事，每天都不重样，把同学们都吓到了，开始不怕鬼的也变得怕鬼了。然后她告诉大家，狗牙可以避邪，很多同学主动来买狗牙，连外班的同学都找她买。
她卖狗牙也有原则，关系好的不卖，女生不卖，免费送。免费得到狗牙的同学又帮她推销，她的狗牙生意越做越红火，最终用卖狗牙的钱，买了套百科全书。
两人说起当年卖狗牙的事情，笑成一团，励志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样东西：一根退色的红绳，吊着一颗狗牙。
咸鱼吃惊地叫起来：“你怎么还留着啊！”
“当然要留着。”励志模仿广告里的声音说，“狗牙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你以为我那时是真的怕鬼呀，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买的，你讲鬼故事的样子太迷人了。”
咸鱼接过狗牙，笑着说：“狗牙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把狗牙和钻石一样，上升到爱情的高度，这个点子不错，我又想卖狗牙了，现在我不编鬼故事了，我要编一个绝美的爱情故事，让年轻人都把狗牙当成爱情信物相送，这个市场会很大的。”
励志捏捏咸鱼的脸，说：“你先把鹅养好，把果树种好，卖狗牙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咸鱼认真地说：“不，想到就要做，空想不做不是我的性格。很多事可以同时做啊。”
励志哭笑不得，“你以为你是章鱼有八只手啊，这么多事你同时做得过来吗？”
咸鱼踮起脚，双手捧起励志的脑袋：“你真是呆头鹅，创业是要靠脑子，不是靠手。”
励志晕晕的，哪还有什么脑子，现在咸鱼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