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的二夫人到底也未能如愿见一见骆氏的这位三姑娘,河间郡主老神在在,那说出口的话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子叫人如鲠在喉的劲儿,顾二夫人本心里自然是巴不得河间郡主一口回绝了这桩亲事才好,故而觑着河间郡主端茶送客的空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既然郡主您对咱们府上的小将军无意,妾身自当如何回禀与婆母,也好叫婆母她老人家再给我们小将军寻......”她那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嗤笑。
“顾二夫人这话说的,怎么?今儿个您这是来我们府上寻消遣来了?”见河间郡主虽是笑盈盈地,那面上的笑让人瞧着有点瘆的慌,顾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儿,原是立起身要作辞,一个踉跄差点儿又坐上那楠木的椅上。
“罢了!二夫人您慢走,我就不送了。我骆家的女儿金贵得很,不是谁来说看就能看的,贵府虽说是武将,也总该知晓这京里头是有官媒的,二夫人您这贸然登门,还真是叫我好生吃了一吓啊。”
顾家的二夫人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瞪了一眼河间郡主府的大门,悻悻然甩了帕子登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河间郡主打发了顾二夫人,即刻修书一封着人送到了长公主府,傍晚才至,就听见婆子回禀说是长公主登门拜访。
不待河间郡主迎出去,已有丫头引着一位皂衣帷帽的女子入内,“阿凤你这是......”帷帽掀开,一位优雅华贵的少妇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河间郡主的手,“阿兰,你信上所言可是属实?那孩子他,他,我们伯渔他竟瞧上了骆府的三姑娘?”
说着话儿,一双凤目扫遍小厅,“那孩子呢?贵府的三姑娘可是能叫我见上一见?阿兰,我自然是信你的,我,我就是想见一见骆三姑娘,我......”说着话儿,长公主的眼圈已泛起了红,“我怕若是果真成了,日后,我也无缘见一见媳妇,我这些年盼着伯渔娶亲,都盼得有些疯魔了,都是我伤了伯渔的心,我......”话到此处,终究无力多言,却是眼泪扑簌扑簌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淌下来。
见长公主如此,河间郡主也是满心都是酸楚之意,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当年与她的侍卫便是两情相悦,痴心相许的,若非是圣意难违,恐怕如今天下间再寻不出比阿凤更有福气更顺心顺意的女子了,却偏偏世事难料,亲生的长子与她形同陌路,满心衔恨,偏阿凤这些年心里头觉着对不住这孩子,每到这孩子生辰的那几日,阿凤必要病一场,近来的几年,更是因着这孩子的婚事,阿凤凭添了许多霜色。
“小雪,去请了三姑娘来。”河间郡主边吩咐了丫鬟去请侄女,边又叫嬷嬷给长公主打水来梳洗一番,“阿凤啊,你心里的苦我是晓得的,我这侄女儿却不是我自夸,最是沉稳贤淑的性子,模样儿也是百里挑一,你见了定然喜爱。”
长公主点着头,面上现出来些欣慰之色,“这孩子的闺名儿是......”“骆氏安荞”“喔,安荞,好名字。”长公主又点点头,面上终于有了些胭脂色,“阿兰,你瞧瞧,怕那府里头得了风声,我还是叫吕嬷嬷给我另在外头雇了一辆车,方才也没敢叫吕嬷嬷随我一同入内,我这.......”“我晓得,安荞是个顶聪慧的姑娘,便是日后她同小将军结成了连理,也只有劝着小将军体谅你的,哪里还有告状的理儿呢,这孩子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最是个性情好的呢。”
表姐妹二人说着话儿,安荞已随小雪到了小厅外头,听见小雪隔着帘子说三姑娘到了,长公主的脸又白了白,一双凤目却紧盯着那道帘子,只见帘子掀起,小雪丫头侧身儿给一位窈窕的佳人让出道路来,那佳人臻首微垂,柳腰款摆,并不多言,步步生莲一般行入厅中,先给河间郡主行了礼问了好,声若黄莺出谷,温婉清脆。待那女子抬头来看,长公主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若说美人么,环肥燕瘦,却也不同,长公主自己便是沉鱼落雁之容色,并未多惊艳,她盯着那女子的眼睛瞧了又瞧,只见那双清水明眸中无惧无怕,无惊无喜,甚至连点儿疑惑也不曾捎带,清凌凌似水,温润润如丝,观人望目,一看便知晓眼前这女子无一丝半毫的骄矜之气,果然是个沉稳的性子。
河间郡主将安荞的手执起,叫她给长公主行礼,“你就叫姨母吧,好孩子,快快去拜见姨母。”
安荞自然晓得自帘子掀起,这位“姨母”就紧盯着自己不放,如今抬眼见“姨母”眼中尽是和善之意,隐隐还有一丝期盼,再看这位“姨母”倾国倾城之貌,周身透出的都是养尊处优之气,虽身着皂衣,却丝毫不减风华,心里已猜个七八,当下也不忸怩,大大方方行礼,喜得长公主竟伸手亲将安荞扶起,一叠声儿叫着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