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荞教训了谢府的大姑娘,河间郡主心中又是忐忑又有些快意。先帝在时,她纵然不是身娇肉贵,却也不曾有哪个臣属府中的女眷在她面前如此放肆过,如今时过境迁,夫君虽在礼部,却奈何终究是文臣,偏为人又非那八面玲珑之辈,纵然一心想要与人交好,总不得其门而入,前些年安蓉甫进谢府之时还隐隐传出了骆大人献侄女求荣的流言蜚语,气煞了河间郡主,却终也无计可施。今日里安荞虽跋扈了些,必然惹得那谢府老太君动怒,事已至此,想法子圆缓便是,如今全要依仗这个三侄女儿,越性儿就闭口不言,轻轻放过她这一遭儿便了。
这边河间郡主计议明白暂且不提,谢府里头骆氏安蓉却是坐卧不安。自大伯母府中回还,大姑娘就哭哭啼啼去了老太君的“喜荣堂”。安蓉在花厅中呆坐到日头西沉,也未得老太君传唤,不由得心中骇怕,想遣了贴身儿的丫头去探听一二,又畏惧老太君的雌威。
正急的团团转,喜荣堂的吕妈妈来了,说是老太君听闻骆府的三姑娘最是个千伶百俐的可人儿,想请骆三姑娘过来说说话儿,也顺带着替大姑娘给骆三姑娘陪个不是。
骆氏安蓉听见吕妈妈这话,心里头打了个突儿,吩咐丫头婆子都出去候着,亲手塞了个荷包给吕妈妈,“还请妈妈给我透个敞亮话儿,老太君这是.......还劳烦妈妈跟老太君提一句,我娘家的妹妹刚到了京里,她......”
吕妈妈心里叹了口气,瞧着这位大奶奶满心忐忑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扶住了骆氏安蓉,“大奶奶忒地小心了些。老太君并未动怒,大姑娘今儿行的那些事儿月荷回来都一一回禀给了老太君,老太君罚了大姑娘闭门思过,说是奶奶的妹妹说得对,请大奶奶恕老奴僭越,奶奶您进了咱们谢府这些年,老太君虽严厉了些儿,却最是明白事理的。大姑娘今日里不敬嫡母,明日里就能做出更出格儿的事儿,眼瞅着大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老太君是怕......姑娘家终究是贞静些贵重。”
一席话说得骆氏安蓉暗里送了一口长气。谢过了吕妈妈,这才给礼部侍郎府那边儿写信相邀。
且不说安蓉心中大定,却说安荞送走了大姐姐跟二姐姐,转头早就将谢府大姑娘的事儿抛在了一边儿,此时正将一封信交给红绡,“告诉水袖,快去快回,务必要亲自见着四哥哥,待四哥哥瞧了信,就将信烧了。”红绡接了信告退出去,安荞以手指敲着桌面儿,眼睛不由自主微微眯起来。
用过了晚膳,河间郡主前来寻安荞,将谢府里相请之事说与安荞知晓。听说二姐姐回谢府并未受罚,反倒是谢府大姑娘受了罚。安荞心中暗暗点头,看起来自己赌得对,这些年二姐姐嫁入谢府,并未听闻谢府薄待姐姐,还让姐姐掌了府中中馈,又兼着在乘州瞧见过谢府的小公子,觉得其人温润守礼,不似大家的纨绔子弟那般习气,料定谢府家声清正,这才放胆小惩了那谢大姑娘一番。
安荞这边儿应承了河间郡主,第二日便到了谢府拜访不提,却说骆四少爷接了妹妹的信,阅罢了信便气得脸色铁青。交代水袖回去禀与姑娘知晓,好角儿和宅子的事儿交予四少爷,定然叫那梁家什么混账的庶出的公子和姑娘好好儿尝尝滋味。
水袖回来禀与姑娘,已是三日后的事儿了。又过了半月有余,骆府四少爷着人传信回来,说是那梁家的庶出子已幕恋上了那个角儿,正跟家里头闹着要将那角儿收入府中,安萱的帕子也让那角儿自那梁公子手中骗出来烧了。
安荞的心才算是安稳了些。正等着后面的信儿,却不想一日戌正,正着了家常衣裳歪在床上看话本子,只觉得一阵风过,再看红绡、紫罗两个无声无息摔倒在地,一个黑衣人已立在了床前。
“骆三姑娘。”黑衣人拱手抱拳,安荞心中自然是惊惧的,却知晓京里头能知晓她是骆三姑娘的,除了七皇子,怕是无有第二人了。想要开口问问这一回皇子爷又有了什么新招数,到底还是话在嘴边转了两转又咽了回去,冲着那黑衣人略颌首,盯着那黑衣人倒是并不显出惧怕。
“在下梁府逸轩,冒犯姑娘了。”那黑衣人见安荞只着家常衣裳,虽是黑巾蒙面,眼睛却极不自然,慌忙盯着地面。倒把个安荞看得心中好笑,听他自称姓梁,也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由得细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身形挺拔,肩阔腰细,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安荞不做声儿,只是盯着这黑衣人。黑衣人略显局促,又拱手抱拳,弯腰深施一礼,”还请姑娘放过在下的庶弟、庶妹,他二人鲁莽,惊了姑娘的妹妹,梁某人从前不知情,若是早知晓如此,定然押着他二人来给姑娘赔罪。如今,还请姑娘见谅。我们梁府二房如今是母亲大人主事,她老人家自在下的二姐姐仙逝,便病入沉珂,娘娘入宫多年,克己守礼,日夜牵挂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在边疆镇守,在下也是入军营多年,若不是庶弟庶妹此番闹得凶悍,母亲大人无力管辖,气得病势越发沉重,在下也不能私放军务,深夜到此惊扰姑娘。”说着又是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