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荞这厢将那梁家的兄妹二人恨得牙根儿都痒,却也知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还不待她想出个便宜之法,大伯母那儿却使人来说明日里大姐姐二姐姐要来瞧瞧自己。
“红绡,送乐妈妈。”吩咐了送客,安荞这才浑身卸了力,软在了椅上。“三姑娘,明日里大姑娘二姑娘回府来想必那谢家的姑娘也是要来的,这梁府是那谢大姑娘的嫡亲外祖家,姑娘您瞧着,咱们明儿给这位谢大姑娘的见面礼?”
听见绿绮这话,安荞坐正了身子,睨了她一眼。“整日里跟着我,错眼不见就不晓得自何处学了这些个小家子气的样儿,虽说她那亡母出自梁府,如今却要正经喊二姐姐一声母亲,若她是个懂道理的,自然我就是她的姨母,若是个胡搅蛮缠的,少不得有二姐姐做主,咱们的见面礼却不能落了下乘,若是如此,非但谢府里的人瞧着咱们不像样儿,便是那梁府,也愈加瞧着咱们是个酸气的,少不得更要打叠出多少花样子来给咱们瞧呢。”
红绡这里送了乐妈妈出去,正回转来,听见姑娘这话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姑娘这话说出来,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真真儿地是老太太的口气呢。怪道老太太爱得姑娘跟个眼珠儿一般。”
说着话儿,给绿绮使了个眼色,“罢了,左不过就是这么点子事儿,一码归一码,梁家作的祸,却与她个小姑娘不相干。你们将我带来的羊脂玉簪子拿一根出来,就要那个碧莲花样儿的吧。太贵重了,叫人说咱们张狂。”
主仆们计议明白,便做了些针线,安荞翻了几页书,觉着困倦,便睡下不提。
到得第二日,果然骆氏安芙、骆氏安蓉前后脚儿地到了河间郡主府上。谢家的大姑娘也随着骆二姑奶奶来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模样,虽眼中含着几分不情不愿的神色,到底还是接了那支玉簪子,喊了一声儿三姨母。
河间郡主瞧着自家女儿神疲气短,心里头万分疼惜,趁着安荞跟安蓉说话的空儿细细又打量了安荞一番,越瞧着越觉这个侄女儿定能合了长公主的眼缘,说不得要尽快做成了这门亲事,方能早些让女婿脱困,否则安芙的日子......
安荞同二姐姐安蓉叙了别后情形,抬眼细细打量了这个姐姐一眼,只见她虽端庄稳重,却怎么也难掩眉间的一缕清愁。从前还有些丰满圆**意,如今竟变得萎黄细瘦,“二姐姐自入京,祖母日夜都惦记着姐姐,妹妹此番前来,祖母还给姐姐带了封信来。”
骆二姑奶奶听见自家三妹这话,眼中的神采倏然亮了几分,“三妹妹,我......”她抬眼觑了一眼正拉着骆氏安芙的手说话儿的大伯母,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妹妹,我都好,就是念着祖母跟父亲母亲,我们府里也都.....都好。”
安荞见她说得勉强,眼中似隐隐有泪光闪动,便知这二姐姐的日子怕是也过得勉强。思及方才谢大姑娘让乐妈妈几个带着出去玩耍时,临走那一眼,瞥得甚是凌厉,“可是谢府里头的人让姐姐心焦?”
“不,不!”骆二姑奶奶慌得紧摆了摆手,见大伯母还在同大姐姐说话儿,这才缓了缓神儿,“妹妹说得什么话,姐姐这桩亲事是大伯母亲自保的媒,虽是......你姐夫待我却也和善,先夫人的儿女也是极知理识趣儿的。”
“先......夫人?”安荞强忍住抬头望天的冲动,端起手边儿的茶盏抿了一口,“二姐姐,那位已故的梁夫人,姐姐你称她一声儿姐姐也就罢了,因何要称先夫人?姐姐你自己个儿也说,这是大伯母保的媒,你也是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进他谢家门儿里的夫人呀!继室又如何?难不成就低了那位梁夫人一等么?姐姐你......”
见二姐姐眼中已落下泪来,安荞叹了一口气,“怪道这梁府的人竟胆大至此,却原来咱们府里的人竟是如此做小伏低的。”
“妹妹,你慎言。”大姑奶奶骆氏安芙瞧见这位叔伯的三妹妹柳眉微蹙,正在诘难她的庶姐,不由得开口劝阻。“梁贤妃如今得宠,你二姐姐嫁的这谢府里先头的夫人正是贤妃娘娘的亲妹妹,如今谢府的大姑娘隔三差五就进宫里去给她的姨母问安,你二姐姐又如何敢惹了谢府的姑娘跟公子。公子年岁尚小,可这位谢大姑娘,说不得几年后就是皇子妃,不过是个口头的敬称罢了。做什么要为着这个惹她们不快。”
骆氏安芙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往门外头撩了一眼,“青瑛,你去花园子里头瞧瞧,莫要让表姑娘在园子里磕碰了。仔细着表姑娘要吃食,给表姑娘备些儿宫里头的细点。”
骆氏安芙的这一番做派把个安荞看得张口结舌。再转眼瞧瞧自家的二姐姐安蓉,竟随着大姐姐的话唯唯诺诺地点头儿。安荞心里头登时就像是有一把火沾了油,腾地直烧得她眼睛都要红起来。她冷笑了两声儿,“我还只道这梁家欺人太甚,却不曾细想过缘何他们竟敢如此放肆,却原来是你们,怎么?咱们骆家的女儿填了她梁家女儿的房,竟要整个儿骆家都抬不起头来么?都欠了她梁家的么?给她梁家照看着外孙外孙女儿也就罢了,还要做小伏低,卖给她们了不成?”
说话间,前世里的性子上来,安荞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大伯母,侄女儿却要问上一句,当日里大伯母保这大媒的时候儿可是同祖母她老人家说得繁华锦簇的,怎么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竟不是梁家欺人太甚,是咱们府上自己自轻自贱才殃及了六妹妹受了那样大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