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威压其实并不大,洗心一层都可抵挡。只是我因修为被封,身体下意识地作出反应……浩然之心虽然被封,血脉内却存在着浩然之气,只是不能以意识控制罢了。若是静心平气,当能踏上去……”
沈离凝望着脚下石阶,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踏上第一层台阶,脚步一顿,一股压力徒然而生,全身气血突然一窒。
“洗心——求理,理于心中——”沈离徒然一声大喝,心脏剧烈搏动,推动着气血的运行。双脚如在台阶上生根,上半身摇晃数下,终是立于台阶之上。
“杨朱公说过,我若是借助九重门的压力逼出七颗银针,那么有可能进入知昧境!”沈离额上隐现汗迹,只是双目却越发明亮。他右手抚摸着心胸间七支银针之处,脚步坚定地朝第二层踏去。
现在,五百三十一名应试者全数踏上了台阶。尽管前面的应试者的速度随着台阶的向上漫延,那自上而下散发的威压的增强而使得脚步有所减缓,沈离的速度仍可用龟速来形容。
除了沈离第一步踏出,而被逼退,让所有能看到的人发出一阵嘲弄的大笑外,已没有多少人关注沈离。
一步,两步……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七十步……沈离举步维艰,每一次脚步的迈出宛若身上沉受的千均之力。
在他前行的路线上,有着一条十分明显的水迹,那是他身上滴落的汗水。到了第七十五级台阶,他已是气喘如牛,全身的气血受那股威压强迫,似要从全身汗孔中逼出一般,使得全身皮肤呈着不正常的红色。
眼前的状况,有如在那南蛮边境,被木问天追击一般。只是那次是木问天在逼他。这一次,却是他自己逼自己。
“第七十六——”沈离咬牙一步踏出,头脑轰然作响,胸口一阵剧痛,连喷数口鲜血。全身气血逆行,痛彻心扉,身躯一阵摇晃,差点跌落台阶。
此时,在那君山山脚,以王姓老者为首的八人,正飘浮于空中,看着这五百三十一名应试者的一举一动。
沈离的状况,同样落在他们的眼里。
“那人,应是叫沈离吧。王师兄,听说他能够参加此次测试,还是贵院通融所致!其人修为不行,想来第五院是看中了他的资质罢!”王姓老者身边,一名中年人嘴角落出一丝晒笑,他来自第七院。
“第五院有着优先选择五人的权利!”中年人身边,一位来自第四院的老者开口道:“此人毅力非凡,能忍受身体被辗压的痛苦,硬生生地爬上七十六阶。如此人材,想来第五院不会错过!”
“两位可说错了,王师兄正眼睁睁地盯着前面的五人呢!”又有一人开口。
“按规定,三柱香时间没能通入第一重门,将以失败论处,眼下还有半柱香时间!”来自第一院的监督者是一位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王姓老者如何听不出这几人的冷嘲热讽,脸色阴沉,默然不语。
沈离对外界的事物毫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己只有半柱香的时限。天在动,地在摇,他匍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睁着血红的双眼,望着眼方十多台阶处的牌坊,牌坊上一个斗大的字在摇晃,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临身,全身的毛孔有着细密的血珠沁出,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这种疼痛另他全身肌肉有了痉挛。七根银针在那股强大的压力下,正缓慢地露出皮肤。
“损——下损上益!”沈离一咬牙,低吼一声。手指虚空划了一个图型,然后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身上。随着这一掌,从他身上裸露的肌肤上可以看到一阵阵寸长的创口裂开。
那股临身的威压仿佛找到宣泄口一般,化成一股股浩然之气从他身上裂开的伤口涌入,不仅阻挡了血液的流出,更令他体内经脉一阵阵胀痛,全身如充气般的鼓了起来,身形顿时大了一圈。
那涌入身体的浩然之气虽然令他有着血脉逆流的痛楚,却也让他有了与那台阶上散发的威压抗衡的力量。
“七十七……七十八……八十……九十八……九十九……”
第九十九阶之上,有一处宽阔之地。上面矗立着一块高大的牌坊,牌坊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临”字。
“临——”手扶着牌坊,沈离望着牌坊上方那斗大的文字,沈离并没有像其他的测试者一般,过了牌坊便接着向上而行,而是在牌坊前盘膝过了下来。
这处,却是没有丝毫压力,仿佛是给攀爬者留出的一个休息之处,好积蓄精力向下一个九十九阶冲刺。
“三柱香时间,要过第一个牌坊。半个时辰之内,要过第二个牌坊……却不知现在过了多久。但我没被通知退出测试,想来仍没有过三柱香时间。”沈离凝望着那牌坊上的“临”字,微微闭上双目,手指随着划动,看其手势,却是在临摹那个“临”字。
在三昧书院的广场上,嘘声四起,不少人望望沈离,又望望那远处飘浮着的八名监控者。
“那最后一名,明明超时,为什么没有退出测试?”
“难道是王教授他们忘了时间?”
“或者是他又靠了什么关系?”
……
君山前,王姓老者等人同样是惊奇不定地望着沈离。
事实上,沈离在踏上第九十五阶时,时间便已到了。但就在他们准备宣布沈离测试失败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阻止了他们。这个声音,他们十分熟悉,正是三昧书院的院长王守贤。
院长的话有着绝对的权威,他们只有遵从。识融之事,门,将以失败论处!眼
足足又过去半盏茶功夫,沈离才缓缓站起,摸了摸胸口。那处,七根银针又再度没入皮肤之下。接着,他朝第一百级台阶迈步。
就在他一只脚迈上台阶之时,一股比前面台阶更加强大的威压临身,这股威压另他脚步一顿,连退数步,再度跌坐于牌坊前。
“如不利用浩然之心,这股威压却是我无法抗衡的。但杨朱公曾说,第一百级不许我运用浩然之心,显然是另有玄机……”沈离眉头微皱,望着牌坊上的“临”字沉思半晌,又举步朝第百阶走去,同样被逼退。
如此反复尝试,那广场上的观众以及王姓老者等人,早已看得索然无味,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台阶前方。
沈离却仍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奇怪的是他脸上毫无颓废之色。
“数十字被逼退,但每一次的后退之处,却不是我所能左右。相反,被逼退的步伐还隐隐有着某种规律。想来,这处的玄机,正是那种规律!”
沈离尝试的间隔越来越长,大多数时间,只是闭目沉思,脑海中反复演练着先前被逼退时的各种步伐,他的双眼越来越明亮。
寻找着那些步伐的规律,并将它融会贯通,脑海之中的演练渐渐完善。
当一套步法最终成形时,沈离脑海中轰然作响,耳中似乎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临——实则是退——但不是真退,而是以退为进——这是一种特殊的步法——”沈离的身影缓缓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