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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应是石矶村，那村后之山该是断脊山了……据县志记载，断脊山乃是上古之时，有仙人折断南蛮圣山，将其置于此地作为中州与南蛮的分界之山……倒有些过于神奇了……此处石矶村也有十数户人家，怎的如此寂静？”文映生目注远方，这里山路曲折，视线受阻，看得并不远。
沈离跟缀其后，眼见文映生走行一段路程，便会停下思索一阵，走走停停，直朝着石矶石而去。
“是这里了。”半个时辰之后，文映生站在石矶石之前，一脸如释重负。围绕着石矶石转了半圈，一闪身进入那大石之下的石室许久不再出现。
“他怎知道这里有个石室？师父走之前已清除掉那里所有痕迹。”沈离对文映生生出一丝警惕，尽管知道他不会在石室里发现些什么，但仍是一脸紧张地注视着。
许久之后，沈离终于看到文映生走出石室，端望着石矶石，然后纵身一跃，两度借力，登上石矶石。
文映生站在石矶石上，略作沉吟，于怀中掏出一卷轴，随着卷轴的展开，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透出，瞬间笼罩百丈方圆地域。
那摊开的画卷发出阵阵毫光，于画卷上空显化成一座山的轮廓，只是这轮廓只有山的形状，却无山峦之神韵，那道浩浩荡荡的气势，并不是那画中之山散发出来，而是那笔划。
“那就是师父所说的浩然之卷，为摹道师所作……”沈离瞳孔微缩，凝视半晌：“不对，摹道师所作浩然卷，必有其神，而这副，却只留其形，这是什么……”
那山的轮廓出现于画卷上方虚空之中，发出道道金光组成一个庞大的金色光阵，将三分之一的山头笼罩，没入岩石土壤消失不见。
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那画卷中发出，狂风卷起，整个石矶山仿佛一颤，一股股厚重的气息自那金色光阵没入之处透出，投向那画卷之内。
“这是在吸收山魂之力……”沈离惊怒交加。
他的灵魂深处听到了山魂的怒吼，他听出了山魂的痛苦，还从怒吼中听出山魂的无助，它似乎被那光阵束缚住。
感同深受的痛苦，沈离面孔一阵扭曲。
“啊——”沈离发出一声怒吼，体内归藏符文崩溃，所余灵气交织，新的符文组合，正是沈离所悟山符之动济，沈离一步踏出，仿佛瞬移，已到石矶石之下，再次踏出，已跃至石矶石的一半高度。
但灵气也因此消耗一尽，沈离闷哼一声，一拳狠狠击向石矶石，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终至跃上石矶石，一剑挥出。
“山气止，止于归约。”木剑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剑气纵横，隐隐形成连绵不尽的山峦，散发着重重威压，令空气也变得厚重而粘稠。
文映生四周的空间似乎内塌，无穷的压力自四面而来，令他无法移动分毫。那画卷也受到这股威压所影响，吸力为之一顿。
“此卷，老夫要了。”几乎在同时，随着阴恻的声音响起，一蒙面黑衣老者跃上石矶石，一道拳影直击沈离木剑，另一只手朝画卷抓去，一脚踢向此时动弹不得的文映生。
“藏！”沈离冷哼一声，那道剑光一顿，突兀消失，老者拳影击空，剑光又于原地出现，仍旧朝着画卷斩落。
老者拳影未中剑光，突然变招，朝沈离小腹而去。沈离若是闪避，那长剑定当斩空，当下将牙一咬，硬受一拳。
文映生一声冷笑，画卷上突然一涨一收，金光与山恋虚影尽收于卷中，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自画卷中卷出。
砰，砰，砰响起，三条人影分三个方向倒飞而出。
沈离口吐鲜血，跌落于地，长剑击中画卷，却被画卷中突然出现的力量反震，虎口处血流如注。小腹中拳被蒙面人击中，一道劲气如毒蛇般地钻入经脉，大肆破坏。
老者显然也未料到画卷古怪，同样被一股巨力反震，站在远处，惊奇地望着那张画拳。
文映生虽然中了老者一退，但中腿时恰逢老者被反震之力震退，无法用到全力，虽有受伤，但是不重。
三人中，却是以沈离修为最低，也受伤最重。而那画卷，仍在文映生手中。
“是你？”文映生认出了沈离，目光一冷：“莫非，你也贪图文某之物？没想到文某当初所助之人，居然是个贪婪小人。”
沈离喘息数声，站起身来，抹住嘴唇血迹，道：“你错了，我只是阻止你刚才所做之事。”
文映生冷笑数声，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你是何人？”
“老夫既然蒙了面，你问也是白问。”蒙面老者道：“此卷，不是摹道师之浩然卷，应是大儒所书，倒想不到你修为虽底，却身怀如此宝贝。”
文映生淡然道：“既知是大儒所书，阁下也敢生贪图之心？真可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蒙面老者目露凶光，喝道：“亡与不亡，试试便知。”话音未落，身影便朝文映生扑去，但才至一半，突然一折，朝着石矶石下掠去，敢情是见文映生恢复行动，画卷奇妙，知事不可为，便欲退去。
文映生冷哼一声，手中画卷一抛，手指虚划，一个小小的山字成型，接着朝画卷一引，手掌轻飘飘隔空遥按老者后背，山字一闪即逝。
老者一声惨叫，后背出现衣衫碎裂，鲜血狂喷，但速度不减，反而借力加速而逃。
这一击，文映生似乎也付出不少代价，面色有些苍白，但一双冷冷的目光落在沈离身上：“该你了。”
沈离拄着长剑，摇摇晃晃地站立，迎着对方的目光，毫不畏惧：“相助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但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吸山魂之力？”
“什么山魂之力？不过是浩然之气所化而已。”文映生嗤笑，诧异凝视沈离：“你不是为我手中之卷而来？”
沈离眉头紧皱：“为何要骗你，我连你手中之卷是何物都不知。”
文映生默然半晌，一扬手中画卷：“此卷，名为山河卷。可摄山河之气，蕴养成长，威力不凡。且对自身修行大有助益，翌日凝卷，借此卷之助，事半功倍……”
沈离神色漠然，对文映生所言没有丝毫动心，沉声道：“我不管什么卷，总之你不能摄此山之气。”
“明明只有洗心境六层修为，但一路隐匿而一旁，我却没有察觉。且在见识过山河卷威力之后，没有丝毫动心和害怕，他难道有所恃？”文映生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重新打量着沈离，
“洗心六层，上次所见时为洗心四层，进境怎会如此之快？当日出手，原本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如今看来，此人不简单。”文映生神情渐渐凝重，沉声道：“山气无主，凭什么？”
沈离双眉一扬，却没有回答，但目光中的坚决之意透露无疑。
“如果我坚持呢？你拦得住我？”文映生眼中异光闪现。
沈离心中一沉，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但脸上并未露出退缩之意，自身气势反而不住攀高，目光中战意盎然：“先得让我躺下！”
他的话音一落，石矶山有着轻微的颤动，一丝丝厚重的气息融入他的气势之中。
“意与身合，虚实相生……这不是洗心境能达到的，隐隐于此山有关，莫非……传言为真，此山浩然之气果真已汇聚成灵？”文映生瞳孔微缩，在他的感知中，此时的沈离似乎与这断脊山之势融合为一体，让他生出不可撼动之心。
他手中画卷似是有所感应，轻微颤动起来。
“你可知，我为何会到此处？”文映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并未动手。
“为何？”声音虽轻，但听在沈离耳中，却让他心神巨震。
文映生答非所问：“浩然之气充斥于天地，上则为星辰，下则为河岳。然而，你可知为何无论星辰河岳中的浩然之气皆由天地所赐，却无法自我修行。唯有修儒之士，却能自生？”
不等沈离回答，他又接道：“皆因人为万物之灵，其心最接近天道。而星辰，河岳俱都无心，即便是浩然之气凝聚数千载，也无法生出浩然之心，无心则无魂，怎会有你所说的山魂？”
“不可能。”沈离脑海中闪过山魂的声音以及水姬的身影，他不知道文映生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是为了击垮自己的战意？但看着又不像。
文映生淡然道：“我知道你可能是感受到此山似是有灵，但灵和魂不能混为一谈。此山成型数万载，浩然之气汇聚激荡，有了一股灵韵。无数人类于此地生存，其中自然会有悲欢离合的众多情绪酝酿，最终被那山灵吸收，渐渐有了一些思维。故此，纵然此山有灵，也只是千百万年来的人类的情绪结合而成的虚幻灵体。”
说到这里，文映生眼中精光一闪：“它只是一股无根无基的意识，根本不存着山魂之说。甚至，你所感受到的山魂，也只是这股意识影响到你的记忆，令你所生出的幻觉。”
“只因这种幻觉，你便不顾生死阻止我，你觉得可值得？”
沈离心神有了一阵恍惚，似乎被文映生所说的话震撼，脸上神情一阵变换，半晌，微闭双目，缓缓道：“值得。”
望着沈离那张神色坚定的脸，文映生心中有所触动，他摇了摇头，又道：“世上有浩然卷，为摹道师所摹之卷。浩然卷内有神韵，其神韵自生灵智，被称为道灵。而要摹成上品道卷，最省心者，莫过于拘灵。然而，浩然之气汇聚之所，天下数不胜数，但要得其自生灵者，则万中无一。这些地方，对摹道师来说，如圣贤真迹对天下儒生，足够让人疯狂。”
文映生望着手中画卷，声音低沉：“若说我手中之山河卷虽然同样吸收浩然之气，但却极为缓慢，不会损伤山灵太过。但摹道师，行的却是杀鸡取卵之事。偏偏他们的道卷，是儒门众修士无不想要的。”
说着，目注沈离，缓缓问道：“见过两次面，也算有缘，你叫什么名字？”
“沈离！”沈离思索文映生话中之意，他似乎意有所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