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坐在干净的路边，聊了起来。
小男孩叫莱昂.里瑟，现在在镇上的乳酪广场[又叫称重广场(Waagplein)]当小零工。平时帮人当当跑腿，打打杂什么的，周围的大人们也是知道他身世凄凉，对他格外的照顾，也不会叫他做什么太粗重的活。
小男孩的父亲在一次车祸中死去，母亲因为伤心思虑过度，开始的时候，靠抽大麻去麻醉自己，但后来却因此染上了毒瘾。（荷兰把毒品分类为硬毒品和软毒品，对海咯因、可卡因这些严重危害公众身体健康的硬毒品实行严厉打击。而象“大麻”这样不易上瘾，通过控制后对身体危害不大的所谓的“软毒品”，则允许公开买卖。）
为了生存，母亲在红灯区，开始靠出卖肉体来养活两母子。但随着毒瘾越来越大，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当地政府前后对小里瑟的母亲也进行了好几次的强制戒毒，但最后都出现复吸，效果并不明显。
被迫无奈之下。那个时代荷兰政府的综援还少得可怜，小里瑟只好辍学，用小小的肩膀扛着整个家。
至于小可卡，则是被汽车碾断了腿之后，被主人抛弃在路边，小里瑟路上捡到的。刚开始的时候，原本以为它会因为伤势太重，很难活不去的，但想不到小东西硬是撑了过来，小里瑟感叹它的生命力强盛，就给起了个“野人”的名字。
小男孩娓娓道来，如此不堪的身世，脸上却表现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吃饱了的小可卡，爬过来，绕着三个人的周围，爬行艰难却兴致勃勃地嗅来嗅去。
站在身旁一边听着的卡瑟琳，手里拿着纸巾，足足一包却已经用完，只剩下最后的一张，却也已经是折得小到不能再小了。
纸巾一张张揉成团，一张张地被扔掉，直看得凌尊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由暗想“这火辣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的，就差没变成“林妹妹”了。“
卡瑟琳决定去看看小里瑟的家。却让自尊心特强的小男孩，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两人争执良久，浪费了不少口水，直到卡瑟琳说出自己是医生，小男孩才半信半疑地答应带他们去。
从外面的街道，前行不远，左拐，弯进一条小路。眼前出现一条狭小的街道，跟凌尊前世的城中村里的小街道并没有两样。
这里算得上是高密集住宅老区。荷兰的老房子历来以节约空间闻名。
老式住宅一般4－5层，沿街立面都是窄窄的，连窗户也是像荷兰人一样，瘦瘦高高。
室内空间更可想而知，比如他们的楼梯间就恐怕是世界上最窄最陡的，一个人在上楼的时候，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可以用。
小里瑟的家在二层的一个小单元，环境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一稍大一稍小的房间，一个不大的厅。对于母子两人加一条“瘫痪”的狗，也算已经足够，但因为楼距密集，光线算不得上明亮。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陋，除了必须的家庭用具，没有多余的装饰。不过，小里瑟显然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机，收拾得很整齐，干净，处处显得井然有序。
但这样的整齐，并不包括小里瑟母亲的房间。
推开房门，看见小里瑟的母亲躺在床上，看来恰巧刚挺过了一次毒瘾发作，头发蓬松，到处一片狼藉。
床头四根床柱，都绑着绳索。床边桌子摆着一个面盆，面盆里还有些水，水里泡着一条毛巾，桌面还有另外一条折成长条形的湿毛巾，上面还隐隐能看出用力咬出来的痕印。
房间的窗户是关起来的，还落下了窗帘。不大的空间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大麻烟的味道，女人的体味，空气的腻味，还有阵阵不知道那里发出来的霉味。这让刚一踏进房间的凌尊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小里瑟的母亲名叫玛莉.科斯特，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金发女人。看见儿子后边还跟进来两个成年人，她刻意地想坐起来，跟客人打个招呼什么的。但很明显，她现在可能连动一根手指都感觉困难，挣扎里几下，最后只得在还能转动的眼睛，露出了抱歉的意思。·
但卡瑟琳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异味一般，径直地走了过去。先是简易地收拾了一下床上的东西，然后才轻轻地扶着玛莉.科斯特坐起来，靠在支在床头的枕头上。
“小莱昂，你母亲有几天没洗澡了啊？”这个时候的卡瑟琳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就像是在医院里进入了工作角色。
“平时都是妈妈自己洗的，她不让我帮她的忙。但是上个星期她发烧之后，连站起来都变得很难。已经快有十多天了。”小里瑟似乎很惭愧，自己没有能照顾好母亲。
“这位小姐，请不要责怪小莱昂，都是我自己不好，莱昂他已经够辛苦的了。”玛莉.科斯特坐在床上，艰难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儿子，眼眶里马上一片通红。
这个曾经出卖过自己肉体的母亲，却拒绝儿子帮她擦身，是想保持自己在儿子面前的最后一丝的伦理和尊严吧。
“莱昂，去把热水盛好，我要帮你母亲洗头擦身子。还有，准备好干毛巾。”卡瑟琳突然把小里瑟的称呼前面的那个“小”给去掉了。也许她觉得，小里瑟必须要担当起照顾这个家庭的职责了。即使，他还是那般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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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瑟琳先是端来了几盆水，因为玛莉.科斯特还在发烧，就直接在房间里帮她洗起了头。
为了防止水溅湿房间或者被褥，卡瑟琳先是在玛莉.科斯特的身体下面铺了一条大毛巾，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慢而细腻，轻轻地在她头上搓揉起来。
看着卡瑟琳和小里瑟忙里忙外的，凌尊反而成了最多余的人。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卡瑟琳那认真仔细，心无旁骛的表情。这难道就是那个平时那个大咧咧，做事兴冲冲的大女孩么？凌尊实在无法将眼前的场景跟平时卡瑟琳的形象重叠起来。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发生了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内心一阵阵莫名的感动。
卡瑟琳姣好白皙的脸庞，在灯光下，像是有一层流淌的光辉。动作轻柔而舒缓，大家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甚至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两侧的鼻翼轻轻嗡动，淡红的嘴唇紧抿，眼光里充满的是悲伤、怜悯、痛惜还是善良的最真？
作为凌尊，他肯定早就察觉到卡瑟琳对他的倾慕，那是一份火热炽烈的情感，只是凌尊一直采取了冷处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解风情的愣头青。虽然两个人的年龄相仿，但两世为人的凌尊，觉得自己的心态更像是30多岁接近40多岁的人，跟格雷特他们都差不多，一直也是当卡瑟琳小妹妹看的。
而且，凌尊的两世都不算是个情场浪子什么的，虽然长得还算高而帅。却的确在处理情感方面，远远没达到他带领球队的战绩水平。
他一直以为，卡瑟琳对他的爱恋只是一时的崇拜，就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来得猛烈，去得更是快无踪影。每每卡瑟琳用那赤裸裸的炙热眼神盯着他，他就总是顾左言右，转移话题。并没有太上心，
但是，今天，凌尊却被震动了，因为眼前自己一直看成妹妹的女孩，已经在今天表现得足够的成熟，已经在向世人证明，她完全做好了准备，随时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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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凌尊和卡瑟琳在家，小里瑟下午也没有再出去，而是选择在一旁，帮帮卡瑟琳的忙。
而当一切都搞好的时候，已经是三四个钟头过去。玛莉.科斯特吃了退烧药，在床上已经安静地睡着。
凌尊一个人跑到外面的商店买了不少的东西。于是，小里瑟和卡瑟琳又合作弄了一顿算得上丰盛，但味道却实在不敢恭维地晚餐。
天色已暗，却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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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我们还能为他们母子做些什么吗？”坐在主驾驶座位上的卡瑟琳，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看着凌尊问。
“当然可以，卡瑟琳。”换在平时，凌尊估计就会伸手过去揉揉卡瑟琳的脑袋，然后总是惹得小妮子顿足嗔怒，但今天他并没有那样做。
“嗯……”，似乎是得到最肯定的答案一般，卡瑟琳点了一下头，嘴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佳人，貌美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