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人亭处,厚葬礼毕,那松木搭架火葬典礼是青凌规格最高的葬礼,松枝哔哔啵啵地燃烧着,烟火缭绕,人不过是一副躯壳,一把火燃烧殆尽,留下的是什么,灵魂?回忆?还是别的。
无双半跪在地,静静地望着,身后跟了一片人,个个一袭素缟,低头默跪。谁也没有言语,只听得那松枝燃烧的声响,只见得那火焰张牙舞爪地升腾到半空。
“太微阁苏陌堂主升天。”老楼一声高喝,仿佛突然换回了众人各自飘得千里万里的思绪。
无双也忽地被拉回现实,她缓缓起身,轻抖跪得微微发麻的膝盖,大家跟着起身。
苏樱今日并没有前来,厚葬典礼开始前,清璇来报,说是苏樱传话来,实在不忍见得妹妹血肉之躯焚烧,恳请在落英阁静养。
无双心里也是默许,这时,只见得丁香颠颠撞撞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不止。
李珍儿道:“如此严肃的厚葬大礼,怎可这般失礼?有事赶紧禀明。”
丁香抖了好一会儿,才回禀道:“我奉宫主之命,前去归还苏樱堂主的令牌,岂料落英阁仆婢走了大半,我急忙去追,却见得城西高墙外,大门敞开,苏樱带了上百号青凌弟子站在城门口下,我好奇去看,那……那孟欢……”丁香说到此处,浑身复又颤抖不止。
无双只得宽慰她道:“莫要害怕,看到什么,如实说了便是。”
丁香咽了口水道:“孟欢的首级被割下来高悬在城门西口,那身子被四匹马拉着,像是……像是车裂了!”
众人“啊”了一声,虽说当时应允孟欢交由苏樱处理,她命人割了孟欢首级高悬半空也就罢了,竟然还施以极刑,车裂尸身,又命百余名仆婢前去瞻仰。可见苏樱对孟欢的恨已经到了常人无法体会的地步。
无双叹了口气,暗想:幸亏自己早命了清璇给孟欢一个痛快,否则她临死之前还要受这等刑罚,实在是大失人道。
李珍儿在旁问道:“那令牌你可交还于苏堂主,她可有说些什么?”
丁香低头回道:“我待他们用刑完毕,才将令牌奉上归还。苏堂主令牌接的倒是爽快,却是说了一句什么‘就算留一具尸体给我,也照样车裂了祭告给我妹妹’。”
众人闻言,不寒而栗。
无双忆起苏樱此前待自己种种,虽是表面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因为自己是担着这“宫主”一位,她苏樱想借我这个青凌外人除去孟欢,之后再强行夺位也不是没有可能。无双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青凌多个惨绝人寰的刑罚,从莫嫣然、罗玉凤以“销尸散”毁尸灭迹到太微堂堂主苏陌的去髌之刑,从孟欢临死前险些遭受的钳碎肩胛骨的“比翼双飞”到死后仍然以“车裂”极刑并高悬头颅,诸如此类。最叫人寒心的便是,施以刑罚的不是青凌弟子眼中人人敬重的莫嫣然,就是各堂堂主、执事。似乎这青凌定下的种种刑罚,在他人眼中都是平常之事。
想到此处,无双自嘲般笑了一笑,看来自己想坐稳这宫主一位,要面对的种种情形,远比自己想的要难上百倍。
这时,听得李珍儿道:“苏樱堂主素来就是这般刚烈的性子,由她去吧。”转身又对无双道,“宫主,落荷、吟歌二位姑娘还在议事堂等您回去呢。”
无双点点头,回道:“那就一道回议事殿吧。”
转身再望那化人亭处,星火残烬,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如血,无双呆了一呆,缓缓吩咐道:“拾些残骨,埋于太微堂桂花树下,苏陌今生最爱的该是那一树一树的桂花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