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内,无双卧于床榻,紧闭双目,牙根紧咬,呼吸时重时轻,采月与银雪在榻前伺候,老楼则急得在殿外来回地走,苏樱握着青樱宝剑,立于殿外,一言不发。
银霜轻功了得,腿脚也快,一个起落到了苏樱跟前,恭敬道:“小姐,珍姑到了。”
苏樱抬眼望去,珍姑领着贴身弟子清璇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走进来。脚步未稳,珍姑便问道:“情况怎样?”
苏樱边侧身将珍姑让进屋内,边道:“孟欢现身了!宫主中了一掌。”
珍姑急急往里走,口里又道:“目前情形如何?可服食丹药?”
苏樱并肩走着,回道:“半昏迷,初判断是内伤,我命银雪拿了一剂逍遥内丹。”
珍姑止步,松了口气道:“逍遥内丹乃我青凌疗伤圣药,苏堂主此举甚是。”
这时,一干人便走边说,已经来到无双榻前,采月与银雪让到一侧,垂手在旁。
珍姑落坐榻旁,轻声唤道:“宫主。”无双未有应声。珍姑转头问道:“孟欢施掌之时,谁人瞧见了?”
采月闻言,急急走过来,跪下道:“当时仆婢采月伺候宫主在旁。”
珍姑一见是采月,微蹙眉头,有意无意地望了苏樱一眼,又问:“无双宫主伤在何处?你可见得孟欢使的是何掌法?”
采月埋首,嘤嘤哭道:“回珍姑的话,宫主伤在右肩。掌法……掌法太快,仆婢不知。”
珍姑一侧的清璇一声清笑:“师傅何必多此一问?她根本不识武功,问她是何掌法,岂不是为难了她?”
采月将头埋得更深,簌簌发抖:“仆婢照顾宫主不周,仆婢失职,仆婢该死!”
清璇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去。珍姑再次望了苏樱一眼,苏樱面色无异,口里只道:“当下非问罪之时,还望珍姑与清璇姑娘抓紧施救才是。”
珍姑转头示意清璇,清璇领会,正要开口,苏樱识趣道:“我等还要追查叛徒孟欢下落,这里一切,就有劳珍姑了。”说罢,略略施礼,领着银雪、银霜二人遥遥走出芳华殿,采月见状,紧跟着走了。
珍姑也不阻拦,吩咐道:“璇儿,为宫主解开衣襟。”
清璇小心翼翼为无双解开衣襟,望了一眼,恭敬回道:“师傅,请看。”
珍姑凑上前来,仔细查看,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璇儿,你有何看法?”
清璇狡黠一笑,道:“徒儿如果猜得不错,无双宫主中的应该是落英神掌。”
珍姑微微含笑,点头道:“不错,掌法狠劲十足,骨骼不伤,掌力直透内里。”转而面色凝重道,“想不到无双宫主与孟欢无冤无仇,她竟能下此重手!”
清璇冷然道:“小瞧我们首医局的医术。师傅,徒儿先将九天转回丹予无双宫主服下吧。”
珍姑点点头,补充道:“辅以针灸,畅通上体双肢血气。”
清璇应允,从药箱中取出一颗丹红色的药丸来,服侍无双咽下,复又看了一眼掌伤,禁不住“咦”了一声。
珍姑问道:“璇儿有何疑问?”
清璇将银针刺入无双右臂“天泉”、“曲泽”两处穴道后,道:“师傅,孟欢这一掌像是补在剑法之后,虽使得八分力,但非我青凌之人,莫不是深厚内力,中掌之处必从体内深处隐隐发黑。为何,这无双宫主掌印浮于体表?”
珍姑听她这样一说,也好奇凑过来查看,果真如此,她将手指轻搭在无双左手脉门处,沉思片刻,嘴边一笑,缓缓道:“看来,我们这位无双宫主可有些来头。”
说话间,清璇已是第三针落入无双左臂“天泉穴”,听得无双轻哼了一声,竟然醒转过来。
珍姑与清璇对视了一眼,清璇退到一侧,珍姑上前扶住微微醒转的无双,轻声道:“宫主莫动,当心臂上的银针。”
无双听得有人与她说话,努力睁开眼,见是李珍儿,叹了口气道:“姑姑是来救我了吗?”
珍姑怜爱道:“怪我救治来迟,不过已然没事,宫主多个休息便是。”
无双移了目光,望见珍姑身侧的清璇,脸色微异。
珍姑忙回复道:“这是小徒孟清璇,方才为宫主施针诊治的,便是她了。”
清璇将手中针盒轻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屈膝跪道:“首医局孟清璇见过宫主。”
无双露出一丝笑容,虚弱道:“有劳清璇姑娘了。这个情况,虚礼免了。待我康复,再好好谢谢姑娘才是。”
清璇自青凌宫先任宫主莫嫣然离奇死亡后,听从其师傅李珍儿的忠告,为了避开宫内堂派纷争,索性闭门,潜心在首医局研习医术,又暗暗研究易容、解毒、暗器等奇术。此前听珍姑说起这从天而降的青凌新主,不以为然,如今与无双是第一次碰面,见她如此谦和有礼,毫无架子,竟对她无端生出好感来。随即起身,微微一笑道:“实不敢当,都是师傅的九天回转丹功效罢了。”
珍姑笑着,打破这一来一往的客气道:“宫主既然醒了,这针刺之罪,赶紧免了才是。”说罢,将银针从双臂上取下。
那九天回转丹药力在无双体内起效,缓解方才时而奇寒,时而燥热的症状,无双面色减缓,也逐渐回了气力。
珍姑见她气色好转,似想到些什么,回身与清璇道:“璇儿,你且回首医局寻些温补的方子来,这掌伤虽缓,日后的调养可耽误不得。”
清璇应允,与无双施礼后,这才步出门去。
珍姑见她走远,绞了一条湿巾,为无双拭了拭脖颈处的汗珠,忽而用谦恭的语气问道:“宫主,仆婢有一处疑问,不知敢不敢说?”
无双挺了挺身子,温和道:“姑姑怎地有此一说,无双进宫后,得姑姑垂怜,对姑姑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珍姑见她言语真挚,减了几分生疏道:“我李珍儿九岁进青凌,如今也有三十年,虽然不习武功,但一双手诊治过的青凌弟子少说也有数百人,受的什么内伤,被何种剑法所伤,一看便知,甚至一些个歪门邪道、冷门冷派的掌法暗器也是略懂一二。”
无双接话道:“姑姑过谦了,无双受这样重的内伤,若不是姑姑与清璇姑娘救治,怕是……”无双忽然想到被自己远派至北京的江吟歌,心里暗忖,怕是连姐姐也见不着了。随即,鼻子一酸,话语也哽咽了。
珍姑见状,心里也是不忍,劝道:“无双莫要伤心,这点伤势还难不倒我师徒二人。”
无双见她直呼自己名字,心下一暖,收了情绪,笑道:“姑姑有何疑问,尽管问便是了。”
珍姑迎过她的目光,直直问道:“两位姑娘,可是出自峨眉?”
无双大吃一惊,珍姑口里的“两位姑娘”分明是指自己与江吟歌了。她避过珍姑的目光,强抑住讶异的情绪,不自然地笑道:“姑姑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我与吟歌自小失去双亲,结成异姓姐妹,三教九流的功夫倒是学过不少,可能……可能也有峨眉这样名门正派的前辈,匿了名姓,教过我们武功是了。”
珍姑直直地望定无双闪烁不定的目光,面色一缓,道:“罢了。权当是各门各派传授了武功给宫主与玉姑娘就是。”
无双暗自舒了口气,还想补充再作解释,只听得门外老楼在报:“苏堂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