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某日清晨,双子大厦。
正是上班的时间,大厦电梯忙碌地上上下下,在开开合合之间将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们运送到各个楼层的格子间中。
“叮——”再次降到一层的电梯门打开,人们一拥而入。
“等一下——等一下——”一阵焦急的喊声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传来,电梯门在合上的瞬间又被打开了。
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便跌跌撞撞地冲进电梯。
“看在能和小美眉零距离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心里这么想着,旁边被她挤得一个踉跄的中年秃顶男,厌恶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儿,向后退了退,借机和后面的美丽小女生靠的更近了些。
“呼——”终于赶上了,方亦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拿出包里的手机看了看——8:56。还好,看来今天不会迟到了——三月的最后一天,全勤奖终于保住了。
冲出了拥挤的电梯,方亦仙一路小跑着进了公司的大门,冲到打卡机前,8:59——时间刚刚好——手疾眼快地将早就捏在手中的胸卡“忽”到识别器上。随着“嘀——”声响起,忙碌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又来这么晚?下次公司运动会上,你一定要报名女子青年组百米跑哦~~拿第一十拿九稳~~”苏经理赏给方亦仙一个45度的侧脸,语气尖酸刻薄,“可不能让你的这个特长被埋没了~~。”
“嘿嘿……苏经理早。”方亦仙尽量让自己笑的真诚一些,“路上太堵了,公交车根本开不起来……”
“那就早点儿起,别总是掐着点儿。”苏经理冷冷地打断了方亦仙的解释,“睡得太多容易长肉,还得花钱减肥~~”
“你才需要花钱减肥!你全家都需要花钱减肥!!”方亦仙心里恨恨地咒骂着,嘴里却不好说什么。
“苏经理——会议时间到了,您现在过去吗?”尹秘书拿着一摞文件,适时地走进来,扫了方亦仙一眼,微笑着对苏经理说道。
“哼!”苏经理狠狠地瞪了方亦仙一眼,暂时放过了她,起身走向尹秘书,“现在就去,资料准备好了吗?给我看看……”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亦仙撇了撇嘴,免费赠送了一个白眼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得罪‘榴莲苏’了?最近她怎么总是盯着你?”旁边座位的小李从隔断后探出头,满眼八卦之光闪烁。
“得罪她?怎么会?!”方亦仙闻言,看了小李一眼,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
“真的?”小李挑了挑眉,明显不相信,但看方亦仙低头开启电脑,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缩回了头,坐正身子开始工作。
见小李没有再追问下去,方亦仙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经理最近一段时间总是看她不顺眼,这当然是有原因的-——那都是因为她偶然间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苏经理和公司老总的激情业余活动。从那以后苏经理就开始找她的茬儿,对她多方刁难。
方亦仙也不是没想过将她的丑事公之于众,可是和苏经理在一起的是公司老板,手里握着她的饭碗,估计这事闹起来,最后倒霉的肯定是她。
她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打工妹,家里苦争苦熬地攒钱供她读书,好不容易在这个大城市找到了这么一份工作。虽然是个私企,薪水也不是十分丰厚,但毕竟可以自食其力,每月多少还能寄一些钱回家贴补家用,对家里来说多少是一份回报。
她——方亦仙,女,二十六岁,未婚(连男朋友都还没找着呢!)。
家境平凡——父母都是一个小城市的普通工人。
面目平凡——拥有做特工的潜质——扎人堆儿里就找不着了。
天资平凡——某三流大学考古专业毕业——专业比较冷。
好不容易托同学的朋友的亲戚,在这间小私企找到了一个文员的工作,每月挣个几千大洋。除去房租、水电和饭钱,剩下的几百块钱寄回家,手里便剩不下几个子儿了。至于积蓄什么地,根本就是传说。所以说,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还是忍忍吧。希望过一段时间,苏经理见她嘴严,也许就能放过她了呢?!
“唉~~”方亦仙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振作了一下精神,打开电脑,点开昨天做了一半的文件。
时间在忙碌中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到了午休时间。
“小方,你最近休息不好吗?怎么脸色这么憔悴?看你的黑眼圈多重啊!这眼瞅着就要和国宝比肩了!”坐在餐桌对面的同事晓静,调侃地看着方亦仙说道。
“真的吗?黑眼圈这么明显?”方亦仙不自禁地抬手摸了摸脸,担心地问道,“最近睡眠不太好,总是做梦,而且还很难醒来,好几次都差点上班迟到。”
“做梦?什么样的梦?说来听听,姐姐帮你参谋参谋。”晓静立刻来了精神,难掩好奇之色。
“就是总梦到有一个声音在喊我,然后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奇怪的飞禽在天上飞来飞去,地上还有许多怪模怪样的动物在奔跑,还有许多无法形容的怪异的植物,就像是……史前世界?”方亦仙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景。
“史前世界?”晓静听了方亦仙的梦,嘴里含着筷子思索片刻,“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我看你需要休息一下,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出去旅游吧!”
“旅游?”方亦仙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建议,“又要请假又要花钱……”
“你的公休假不是还有一周吗?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出去玩玩儿散散心。”晓静看着方亦仙纠结的脸劝道,“别总担心钱,有张有弛才是王道,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无精打采地吃完午餐,两人回到了办公室。刚刚坐在椅子上,方亦仙立刻感觉到一股阴厉的视线投射到她的身上,抬头看了看,正好和‘榴莲苏’的视线对上。
方亦仙连忙低下头,两眼紧盯着电脑上的光标,心里默念“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可惜,做鸵鸟果然是没用的。
“方亦仙——”仿佛是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榴莲酥’的声音刺痛了方亦仙的耳膜。
“啊?!苏经理,您叫我?”虽然百般不愿,但她仍然得满面堆笑地离开座位,站在‘榴莲苏’的办公桌前听侯差遣。
“供应商上次寄来的样品还堆在库房呢吧?!你去整理一下,归类记账。连带将库里所有的东西都整理一遍,登记入册,明天上班时我要看见它们摆在我的桌子上。”
“啊?!那个是小梁的工作吧?而且……库里的东西都有帐啊……”根本没有必要让我重新整理一遍再次做账吧!
“小梁请了两天假,明天回不来,账册锁在柜子里,我那把钥匙找不到了。”‘榴莲苏’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视线轻轻地扫过方亦仙,“怎么?我支不动你吗?还是说……你已经找到好去处,不在乎这份工作了?”
“哪儿能呢……我这就去库房整理……”方亦仙紧紧地握着拳,努力地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今天肯定能做完,一定不耽误您明天看。”
方亦仙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去取纸笔,在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视线中,离开了办公室。
怎么就没完了呢?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呢?也许真应该考虑一下晓静的建议——出去旅游散散心吧!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很晴朗的天空,转眼间便积蓄起厚厚的云层,在下班前半小时,瓢泼大雨终于下了起来。
到了下班的钟点儿,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大厦里其他公司的职员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方亦仙一个人还扎在库房里做着帐。
终于,在大厦物业的夜班人员接班时,方亦仙才将账册做好,揉着酸疼的脖子和腰出了库房,等到将账册录入电脑,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方亦仙离开公司时,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走了,她打着放在公司的备用雨伞,站在暴雨中拦出租。一辆辆疾驶而过的出租里都有人,这个天气根本就没有空车。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死了心,打着伞徒步走回了与人合租的住处,落汤鸡般地回到家时,已经是接近午夜了。
方亦仙钻进卫生间冲了半天,才让冰冷的身子有了些许暖意。
兴许是早已经饿过了头,胃里反倒没有饥饿的感觉,看来可以节约一顿饭钱了——方亦仙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勾了勾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躺在薄薄的被子里,方亦仙眼睛睁的大大地,虽然身体已经很累了,但她却不想入睡,因为一旦入睡,那个诡异的梦就会出现。
但事实证明,人的意志终究敌不过自然规律,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方亦仙还是不可抑制地闭上了酸涩的眼皮,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