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达靖安帝都已是近半个月后,马车穿过帝都的朝阳,阳朔,天光三道城门后,终于来到了帝都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朱雀大街和杏园广场,经过富贵桥最后在伏虎街的燕子巷停下。
闻名帝都的燕子巷居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大族,伏虎街非街,燕子巷非巷,燕子巷的占地面积几乎是天光城里的小半个城镇。
燕子巷的第一户人家便是当朝宰相陆泽亭的府邸。
早已收到消息的管家命人站了一排在府外早早的等候着小姐的回府。
乔木在落霞的搀扶下,踩着扶梯走下马车,大管家陆明立刻笑脸迎了上来,见她露出了疲乏之态,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的他立刻笑着说道,“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奴才已命人备下了药澡和一众服侍的丫鬟,也收拾好了房间,只等小姐沐浴更衣后好好休息。”
“有劳你了。”
“伺候小姐本就是奴才该做的事,”陆明立刻恭谨的低头笑道,躬身在前面引路,“相爷被圣上留在宫中赐宴,想必是得下午空闲才会回府,大公子这两日为着太子大婚的防卫准备,忙着操练军马,歇在护军营里,四天都没回府了。”
乔木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只往前迈进了门槛,陆明深知大小姐性子古怪,见她这样一时也不敢多言,只弯着腰,恭谨的在前方引路。
在巨大的芙蓉池泡了一个时辰的澡,然后回房间舒服睡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乔木别提精神有多充足了,全身上下的骨头好像都重组了一遍,身上充满了活力。
伸了个懒腰,目光巡视着房间一圈。
房间里铺着名贵厚重的织金撒花百蝶样式的地毯,地毯的边沿上都镶着一颗颗圆润小巧夜明珠,乔木掀了被子直接赤脚踩在了地毯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平静的继续打量着这间属于她居住的华贵卧室。
卧室分为内室和外室,中间掏空的隔开的,是一个墙壁距离的珍珠珠帘和两层粉红色的鲛珠纱,内室里摆着一张圆桌,圆桌后侧是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打造的床,床帐是真丝织成的七彩布锦,圆形的床柱上各自镶嵌着一个硕大的东珠,床柜之上摆着三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
窗子尽头摆着一排上好的檀香木打造的衣橱,衣橱的对面倚墙摆着的是一套梳妆台,台子上摆着水银浇铸的圆形镜子,和各种胭脂水粉,窗台下的长条案几上摆着一把名贵的焦尾琴,案几旁边则是一系列高低顺序排开的大花瓶,每只花瓶里都插满了各色品种的桃花。
花瓶的斜角摆着巨大的鎏金奇兽三角宝鼎和侍女青铜灯,鼎里面燃烧着上好的沉香木和幽兰香料,虽然已是春天,整个屋子里的烧着地龙,暖气不大,却很是适宜。
几口茶喝完,乔木起身掀了珍珠帘走到了外室准备打量一番,却见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她一转头顿时就愣住了,显然对方看到她愣住的表情也怔在原地,房门开了一半,外面的冷风顺着半敞开的门缝吹进来,令她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
穿着墨紫色长衫的男子见状立刻转身关上门,眼睛在瞥到了她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脚时,眉头立刻紧锁,几步上前一把打横着就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女孩子光着脚成何体统,去了一趟淮远,规矩倒是越学越远了。”
听着男子的训斥声,看着他俊朗的脸上打成结的眉头,不知怎的,乔木忍不住就笑出了声,看到此人莫名的就生出了几分亲近的念头,也不怕他。
见她无所谓的态度,男子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刚要开口,就见乔木忽然玩心顿起的伸出手点上了他的眉心。
男子见她笑的开心,心里也软了,“你啊,哪一刻都让我放心不下。”
乔木见他如此叹气,话莫名的就脱口而出,“总是皱着眉头,老的快。”
男子撇开脸,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平时仗着父亲大哥宠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乔木闻言立刻缩了手,讶异的唤了一声,“二哥?”
“嗯,”正帮她拉被角的男子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异常,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乔木暗松一口气,差点就认错人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子对于她的问题怔了一下,“前几日。”
“哦。”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我不得不回来,”陆弘皙忽然正经的盯着她,表情严肃,“我听说了你从马上摔下来的事,身子好没好?”
乔木露出一个笑脸,“没事,除去失了记忆,其他的都在慢慢变好。”
“我,也忘记了吗?”
“二哥?”
听到女子的叫唤,终于有所觉察的陆弘皙眼神瞬时黯淡。
然后苦笑了一下。
“你以前从不会在人后这么叫我,看来是真的忘了!”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笑,望着她的眼神却又很悲伤,很复杂,引得乔木忍不住反问道,“那我以前叫你什么?”
“陆小人!”
有嘲弄的笑意僵持在他的唇角,好半晌,乔木才听到他幽幽的声音,“事情完全解决了,却丝毫没有半分高兴的心态,明珠,我该高兴你的失忆才对啊!”
乔木被他的表情弄的怔住。
“他忘记了就对了,本来就不能爱你的人,何必要记住呢!”
“谁?”乔木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太子,然后笑了笑,“恩,都忘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听她云淡风轻的这么说,弘皙再次恍神,随后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忍不住就想要摸了摸她的鬓角,最后还是克制着缩回了手,“是啊,所以说这样并不是坏事。”
乔木朝他粲然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
房门外忽然响起落霞的轻唤声,“小姐,你醒了吗?”
乔木望了弘皙一眼,却听他轻声道,“你睡着的时候,她已经来这里瞧了你几次,见你都在睡觉就没喊你。”
乔木顿时诧异的望向他,“你也来看过几次了吗?”
弘皙笑了一下,笑容明朗的好似午后的阳光,“是的,宫里来人传话,说陛下晚上要举行宴会,特意要你我一起过去。”
“小姐?”
落霞已经推门进来了。
弘皙看了乔木一眼,起身道,“还是快些收拾一下吧,王公公还在前院候着呢,我还是要去给他回个话去让他先离开罢。”
乔木一惊,“他候了多久?”
弘皙想了一下,“大概有三四个时辰了。”
看着她皱着小脸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像只小狗一样可爱,弘皙忍不住就笑了,“我先出去了。”
乔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弘皙走到珠帘前就见伸手欲掀帘的落霞吓了一跳,立刻半蹲着身子给他行了礼,“见过二公子。”
弘皙目不斜视的直接掀帘而出。
直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落霞才起身拍拍胸口,对上乔木含笑望过来的眼神,用力吐出一口气,连声道,“吓死了吓死了,二公子身上好像有一股迫人的压力和威严,每次都压的我快喘不过气一样。”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奢靡啊,选个衣服也需要那么大的阵仗。
乔木目光扫过低一排捧着衣服的丫鬟,顺手点了一件乳白色碎花小裙的宫装,剩余的人立刻退至一旁站好,第二排的丫鬟用托盘捧着各种衣襟摆和装饰衣带小步上前来站定。
乔木要写头疼的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不远处低眉顺眼的阿离两人,随后朝丫鬟们身后站着的一众管事嬷嬷道,“都退下去吧。”
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却还是挥手让一众丫鬟们离去。
“落霞和阿离,敏儿都留下吧。”
“是,小姐。”三人屈膝行了礼站定,等到嬷嬷带着其余的丫鬟鱼贯退下后,这才放松了神经,活泼开来。
落霞的手艺好,平时乔木的发髻都是她打理的,此时看着镜子里明艳娇俏的少女,她弯着眉眼对乔木道,“奴婢定会为小姐梳一个高贵的发髻,让所有人见了都移不开目光。”
阿离和敏儿捂着嘴笑了笑,“就梳个牡丹髻吧?”
乔木摇头,“还是平常些好,尽量不要引人注目。”
“小姐?”三人不解。
“我们刚回帝都,行事终是不要太张扬了,免得拂了陛下的面子。”
落霞虽不明白小姐的用意,到底照了她的话做了,帮她梳了个莲花髻,发髻上并没有任何的珠钗花式,只是在发髻后面别了两根银白色的真丝发带。
妆容也很淡,只是用螺子黛瞄了远黛的眉,略施薄粉,可是即便这样却仍是掩不住少女好看的容颜,看着镜子里的美人脸,乔木心底暗叹,只这么小便长的如此娇美动人,再大一些不知该是如何的倾城容貌,这样的家世配着这样的长相也不知以后是福是祸。
宫装穿了三四层,最外面套的便是那一件素色乳白色的碎花衣裳,有着宽大的衣襟和袖子,腰上系着银白色的带子,带子上缀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绿松石,对襟衣领上用金线绣着一排圆润的小珍珠,袖摆上用银线勾勒了一圈的繁复花纹,花样十分好看,落霞说那是只在月下开放的优昙花,只是映月绽放,却在天明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