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宇一个闪身,将李焕冲挡在身后,季孙云之事去年在福建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耳闻,不过各方说法不一,难有公断,虽然季孙云最后被判了斩立决,但其中的猫腻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林玉烟秀眉一皱,开口问道:
“大人是要干涉武林中事?”
赵崇宇有些轻蔑地吐出武林二字,道:
“本官不知道什么武林不武林的,本官只知道,他是本官手下的兵,要怎么处置,也是本官的权利,林小姐你身为女兵队正,这男兵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警告之意说的很明显了,男兵们一听,见知县大人这么力挺兄弟,当下跟着起哄,也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怂货在里面喊了一句:
“赵大人,给那个娘们儿一点颜色看看!”
气的赵崇宇当场就像反问“这是哪个太监说的?”,在场的男兵们纷纷赞同,都听说知县大人厉害,可谁也没见过,如今林玉烟这么嚣张,还不借此机会请大人给她点颜色看看。一旁的周琦和裘程荣也在扇阴风点鬼火,林玉烟侵犯了赵崇宇的利益就等于侵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不希望以后带兵还得看一个女人的眼色。
赵崇宇大为踌躇,要知自己的枪法多用于战阵之上,杀伤力极强,这林玉烟偏偏功夫不错,而且生性倔强,杀得性起,定是不知进退,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可不敢保证会否伤了她的性命。
谁知林玉烟不知轻重,竟然以为赵崇宇所学有限,怕自己当众出丑,反而变本加厉道:
“风闻赵大人从金陵一路杀到来安,所过之处挡者披靡,红衣众闻风丧胆,怎么,难道是以讹传讹,言过其实之徒?大人若是不敢上前一战,便将李焕冲交给奴家,奴家自然不会为难大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不留任何余地了,而且林玉烟口中不提红衣贼寇,只提红衣众,显然与红衣教有着丝丝关系,赵崇宇金枪不在身边,随手接过一名士兵送上的长矛,正容道:
“如此,赵某这个徒有虚名之辈就来领教一番韩望林的高徒有什么本事?”
他只提韩望林,不提林玉烟,显然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气的林玉烟黛眉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心中却丝毫不敢怠慢,她知道对面这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人武艺一定惊世骇俗,虽然她对传闻中的苏北杀神一己之力杀透整个红衣军阵的事迹嗤之以鼻,认为那是无稽之谈,但有一件事是谁也否认不了的,来安红衣大败,全是拜赵崇宇所赐。
刹那间,校场之上静的连蚂蚁爬过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众人紧张地注视着场内,赵崇宇提枪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前一伸,向林玉烟道:
“来吧。”
林玉烟微一错愕,旋即大怒,心知对面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中,她师父韩望林好说歹说也是树的影人的名,座下弟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何曾受过如此轻视。
林玉烟怒极,也不搭话,一咬银牙,满天枪芒从她双手暴射过来,她心恨赵崇宇的态度,立即出其不意,骤施杀手,希望一击成功,给赵崇宇来个下马威。
林玉烟柳腰摆动,两丈的距离瞬眼间掠过,一把长枪在其特异的手法中一化为二,闪电般攻向赵崇宇,她竭尽全力,务求一举败敌。
赵崇宇卓立不动,左手丝毫没有出矛的意思,只是抬起修长细滑的右手,像魔术般弹上半空,掌指收聚成刀,刺削劈挡间,每一下都敲在林玉烟疯狂刺来长枪枪尖的锋背上,那肌肤嫩滑的手指此时犹如钢棍一般每一下都狠狠地将枪尖抽飞出去,林玉烟见强攻不得,倏进倏退,刹那间刺出了七十多枪。
众人这才懂的叫好,刚才的那八名男兵目瞪口呆,才知道人家林玉烟连一半儿的实力都没有展现,此刻见林玉烟的枪势全力展开,无不脊背发寒亡魂大冒,若是人家刚才认真一点儿,自己这百十来斤恐怕早就撂在地上了。
可饶是林玉烟如此神妙的枪法,无论她从任何角度,水银泻地式地攻去,赵崇宇竟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她的攻势。
万般无奈之下,她开始绕着赵崇宇疾转,一时跃高,一时伏低,长枪的攻势没有一刻停止,从四面八方,暴风雨般无孔不入的刺向赵崇宇。
在场的人无不是第一次看见赵崇宇出手,虽然从大西国报那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中听说了赵崇宇的威名,但今日真正见到赵崇宇的武功无不立时呼吸停顿,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崇宇在场中悠然自得地用两根手指宛如庖丁解牛般瓦解着林玉烟那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林玉烟见快枪拿赵崇宇无可奈何,一咬银牙,是出了百鸟朝凤枪中的万鸟归巢,闪电般刺出的枪影已经无法用数量来统计,只觉得空中出现了万千鸟影,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朝赵崇宇冲去,可赵崇宇如同一座永远不会被敌人攻陷的坚城一般,无论这些惨烈的鸟影从哪里攻来,都靠着两根指头一一化解掉。
林玉烟见他悠然自得一般挥舞着食指和中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个景象怎么那么像师尊早年提及的一个掌故。
当年师尊年轻气盛,携百鸟朝凤枪打遍江北无敌手,自问天下第一,便渡江挑战整个江南武林,连挑十二家门派。
最后在苏州寒山寺枪挑主持怀行大师后,欲毁了镌刻有枫桥夜泊的石碑,这下惹怒到了一个在厨房煮饭的老和尚,老和尚什么兵刃也没有用,单用两根肉指,将百鸟朝凤枪全部破去,最后连师尊的银枪都给夺了去。
师尊哑口无言,只得弃了兵刃,灰溜溜地逃回山东,闭关三年,最后悟出,这老和尚自持指力惊人,欺我百鸟朝凤枪轻灵力弱,占了肉身敏捷的便宜,所以只需用大枪法,他断不敢以指力来接。
本来打算再下江南会一会老和尚,可惜满清与大西在长江乱战一团,终不成行,过了这许多年,师尊在紫禁城中又脱身不得,每每提起此事,总是引以为憾。
难道这个赵大人就是那个老和尚的徒弟,想到不如做到,林玉烟枪式一变,原本轻灵飘渺的枪法立刻如同毒龙出海直捣赵崇宇面门,赵崇宇见她猛然间使出大枪法,还以为林玉烟遇强则强,领悟力不可小觑,交手之中竟然还能顿悟。
赵崇宇连忙一收右手,左手的长矛从腰际蹿出,直接撞上了林玉烟直刺过来的枪头,既然都是大枪法,讲究的就是力道和气势,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林玉烟终归是女子,只觉得千手连震,眨眼之间,他手中的长枪就被赵崇宇的长矛重重劈中了十五下,道道雄浑的力量不断通过枪身传到林玉烟的手中,犹如触电一般全身麻木。
林玉烟这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如此蠢笨,竟然和这个在军中负重训练中展现出骇人力量的怪物拼力气,蓦地,手中一轻,自己从不脱手的长枪竟然被砸飞出去,如同垃圾一般哐嘡一声掉在远处的沙地上,激起一片沙砾。
林玉烟身躯宛如被蛛丝包裹着抛出去一般,不可抗拒地往后蹭蹭蹭飞退了十八步,才看看站稳。她回过神来,脸上阵红阵白,不知有何言语,赵崇宇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就见她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天,这是什么样的本领,居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把威慑群男的女中豪杰给收拾了?
在场众人各个如同呆头鹅一般盯着赵崇宇,裘程荣和周琦更是汗流浃背,本来以为这个知县大人只是徒有虚名的样子货,来到德清也是瞎折腾不了几天,可如今一看之下,人家可是真金啊,比真金还真的真金啊,想象一下如果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阳奉阴违,会有什么下场?两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实在是不敢想象。
“主公,不用去追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脸阴测测的刘茂遐已经站到了赵崇宇的身边,赵崇宇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林玉烟远去的方向,喃喃道:
“先生,她如果不走,恐怕就真的是别有所图了。”
“这个玄初知晓,已经派了心腹去暗中监视了。”
“监视,先生,速速将人撤回来,她武功奇高,今日某只是占了先机的便宜,你派去的人迟早被她发现,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无妨,主公,人武功再高,总要吃饭吧?”
赵崇宇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刘茂遐,问道:
“厨子?”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