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不折腾,不是胸无大志,就是胆小如鼠。
折腾了两日的德清县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招募土兵的告示在县衙废墟外的墙上贴了半日,先是应者渺渺,裘程荣找来了更夫,敲着锣鼓走街串巷地宣传,更使驿卒拿着告示下到乡里,四处奔告,反正经此一折腾,参与了全部行动的裘程荣是彻底上了赵崇宇的贼船,巴不得一日之内就把土兵招齐予以训练,好抵挡接踵而来的兴师问罪。
让人没有料到的是,从正午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四面八方的乡里涌进来很多农夫,围着县衙门口招兵的周琦问这问那,待得知真如告示所言,每月1两银子的时候,农夫们像疯了一般一涌而上,差点就把放着招兵名册的几案给挤翻了。
看着七老八十满口无牙的老农还在几案前坚称自己才年过三五,正是当打之年,周琦一阵无语,他知道如此高的粮饷规格对这帮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农民们是多么巨大诱惑,但凡事总得有个度不是吗?
“老人家,你且去旁边那张桌子,我们这里真的招满了!”
万般无奈之下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农劝到了张恪鼎那边,从私塾抓来的教习被强硬地扣了个县衙教谕的帽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为农人们解说德清新治农垦集解。大体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今查处有曾汝好为首的贪官污吏侵吞农户良田三千六百五十九亩,知县赵崇宇大人决定将良田放还农户,申领者需持曾汝好等开具的质剂契约前来领回田契。若无契约,则需乡老里正出具保单,待核实后一并发付。若二月之后,良田仍旧未发还完毕,则照比第二部分所言处理。
第二部分,鼓励农垦开荒,但凡农户,有意于德清治下开垦荒地者,可于县丞曲奉处登记造册,由县衙借与工具、耕牛、种子、草料,象征性按十五税一比例收取粮秣,三年后归还本息,若农户愿意继续垦耕,则荒地归农户私人所有,不再收取杂税,若农户放弃耕地,则有县衙以时价回收耕地。
若说招兵令给那些剩余的劳动力提供了一条生路,那么这条鼓励开荒的政令,则让整个德清县的农人为止疯狂。
德清凋敝,农业落后,一部分是因为治下的大地主兼并土地,将自耕农变成自家的佃户,租子每每高大十税其五,甚至十税其六;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农民失去土地后,根本无力自发垦荒所致。
所以此令一出,赵崇宇等于向全县的地主豪强宣战,要把他们手中的佃户全部解放出来,投入到开垦荒地的大业中来。这种做法无异于在德清县落下了一批炸弹,震撼了全县的居民。
另外,吩咐全县铁匠、木匠、泥瓦匠及各类手工艺人至县衙备案,免除徭役和苛捐杂税,变相地去除了匠籍,统一归工房主事管辖,按劳支付月银。
再鼓励商贾营生,免去一应杂税课税门子钱,但凡官吏有吃拿卡要者,商贾可直接向赵崇宇举告,进一步提高了商人的地位。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德清治下百姓们拍手称快,地主豪强们咬牙切齿,各种谣言迅速流传起来,但普遍都是不看好赵崇宇的新政,认为他兔子尾巴长不了,过不了多久这个胆大妄为的赵知县就会被革职查办,一切还将恢复旧貌。
所以德清县内,暂时还算平静,该跳出来的人都隐忍不发,只是隔岸观火,看你赵崇宇能够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至于赵崇宇,他才不关心那些本县大族有什么反应呢,裘程荣精挑细选,推三阻四,还是无法拒绝剩余劳动力的参军热情,最后实在没办法,超额录取了1000人的土兵,对于一个小小县尉来说,一千三百人的土兵确实超编了,不过鉴于目前形势不明,多收点人自保也无可厚非。有了裘程荣、周琦、林玉烟等人的帮主,赵崇宇就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这只属于自己的武装。
说到训练军队,赵崇宇的脑袋里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如果不是戴梓不从,司库内又无火器,他还真想立即组建一支近代火器部队出来,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只能因地制宜,权且为之了。
十公里负重跑,传统武术,自由搏击术,侦查隐藏……一个个融合了二十一世纪技术大杂烩的训练方法用在了这群“新兵蛋子”身上。
这些老实巴交的下里巴人何尝经历过这种“折磨”,在听赵崇宇训练方法时一个个就已经目瞪口呆了,只觉匪夷所思闻所未闻,第一天操练下来,就连凌弱冰霜的林玉烟也差点累趴下。一千三百人全都倒下了,别说吃晚饭了的劲儿,就连脱衣服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每月一两的高额饷银确实不是那么好拿的,不过这些农夫大多是家中的二子、三子,若是回家吃自己,家中的几亩薄田还真没办法养活他们。
不过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因为身为知县的赵崇宇亲自到场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第一天的运动量是他们的一倍,负重更是他们的两倍。让众人敬佩的是,一天下来,赵崇宇毫无疲态,依旧神采奕奕。而且赵崇宇告诉了他们一句话:他赵崇宇的一身本领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在一旁跟着训练的裘程荣和周琦也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看似文弱的知县大人居然有如斯恐怖的体力和坚强的毅力。只有林玉烟一脸淡然,想来她早年在韩望林手下吃的苦头只多不少吧?
土兵们本来就无不视赵崇宇为救命恩人,一听此言士气更加高涨,无一人敢偷懒,全都发了疯一般把种地的力气用到了训练上。
当然赵崇宇心中想要打造的军队并不仅仅是这样的。它还需要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战斗方式和武器。
可是一想起那个不开窍,固执起来不是一般的戴梓,他就头疼,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那跨时代的先进军队啊?
自从张献忠大力开发火器应用之后,大西朝初期很长一段时间靠着先进的火器与满清分庭对抗,不过世道在变,人心也在变,经历了十余年的偏安局面之后,大西上下不再重视火器的发展,甚至觉得火器只不过是虚耗钱财的样子货罢了,你看大胜军,与清军相较,难分轩轾,大队的步卒,配以半数的精锐骑兵和少量的火器士兵,不也和清军在苏北战场上你来我往,互有胜负吗?
于是难用、威力小的鸟铳不再继续改造,使用损坏后也不修理,往府库内一扔,便成了铭记历史的垃圾。赵崇宇带人翻遍了县衙的承司库,连火铳的影子都没找着,可想大西地方武备究竟是如何的落后。
而今战场之上,还是以骑兵为王,满清八旗,大胜军骑和李定国带去西征的英武骑。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步兵的克星。
满清八旗虽然全是轻骑兵,士兵罩甲一简再简,移动速度奇快,转身灵活,由于精于骑射,远战用弓,近战用刀,一击不中远扬千里,若要冲锋,也是采用波浪冲击阵型切割地震,如此作战方式如同草原之狼,是其攻击力最大的恐怖之处。当然缺点也很明显,士兵的个人作战素质要求过高,兵员补充是个老大难,而且他们不信汉人,无法真正组建起勇武的汉军八旗。不过自从蒙古归降以来,蒙军八旗的兵员对满清骑兵做了很好的补充。
大胜军骑兵的特点则与满清八旗相反,除去用于冲锋追剿的轻骑,人马都是身披鳞甲,对弓箭防御进一步提高,而且选人皆是牛高马大之辈,所用骑枪在进站破阵之时,简直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但这种骑兵机动性又差了一筹,碰上满清八旗基本是望着人家的背影跑,而且造价太高,即便是孙可望财大气粗也不敢把这种编制扩充到全军。
至于李定国手下的英武骑兵,则是唯一一个结合了火器的另类,前明和大西初期制造的三眼铳和马铳基本都划拨到了英武军中,由于连年征战泰西,所得马匹优良,又有很强的冲击力,一旦与其他骑兵接战,简直无可匹敌。英武骑最擅长的作战方式就是以其恐怖的速度和先进的火器在极短的时间内击溃敌人阵型,再有辅助的步兵上前搏杀,骑兵穿插,一战而定胜局。但最强处也恰好是他们的最弱点,如果从正面打乱他们的冲击阵型,顶住英武骑兵的第一次冲击,凭他们那装填效果和发火率残差不齐的火器,基本就沦为待宰的羔羊。
但总的来说,由于西方列强在燧发枪使用上的犹豫不决和总体军事素质的缺失,骑兵的威势暂时是无可取代的,这也给满清和大西的当政者们造成了一个错觉,火器看来是真的没什么用。
赵崇宇根本没想过去组建一支骑兵来与他人一较高下,马匹在此时还是珍贵的战略物资,而且中国人有阉马的坏习惯,马是死一批少一批,自己现在士兵和钱粮都少的可怜,打造骑兵太浪费,而且他还寄希望与火器的发展,等到拿下戴梓,组建燧发枪、连珠火枪的步兵方阵,他自认为一定能找到对付骑兵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