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这么死了难道就甘心吗?”
赵崇宇的声音软绵绵地传入周宗骏耳中,周宗骏愕然,随即不示弱地冲赵崇宇吼叫道:
“狗官,今日死则死耳,休得多言?”
赵崇宇微笑地看着他,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声道:
“你可愿降?”
此声犹如洪钟大吕砸在周宗骏的心口,霎时间,旷野之中,一片寂静,周宗骏的求生意志再次爬上脸庞,不过摇了摇头道:
“降你们这些朝廷的狗官,再去做那鹰犬祸害良民,我周某做不到,不必多言,给某一个痛快吧!”
赵崇宇心头一震,想来这周宗骏却不是残忍好杀之辈,跟着红衣众怕也是无奈之举,当下宽言问道:
“周兄,某并非什么狗官,不错,某也有官身,而且即刻就要赴任德清县令,不过某敢保证,绝不鱼肉乡里。。。。。。”
“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们当官的都是一个样,说一套做一套。”
“某与他们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你以为我周宗骏愿意从贼,我周宗骏一家祖上本事安分守纪的耕读世家,吾父自打小便告知,我家最大的愿望便是填报肚皮,可惜很难,种地,交不起租子,不种地又没饭吃。这租子被梁大户一年加一年,我家三个姐姐,为求温饱大姊二姊,先后被卖掉,到现在也是生死不知,连模样我都记不清楚了,可是这样还是交不起梁大户的租子。吾父更是在地里被活活累死,吾母病重,别说是买药治病了,就是想喝一碗米粥,家里也找不到一粒米,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这世间有无数不公平的事情,而造成这些事情的就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可怜我的三姊啊。。。。。。”
言及此,周宗骏这铁汉不由声音哽咽,赵崇宇静静地看着他,心知他还有话说。
“她为了安葬父母,自己也插标卖身,卖给了梁大户的管家作妾。我父母早亡,三姊对我一直悉心照料,其实就是我的母亲,我常安慰她,叫她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并且发誓要让她幸福,一辈子都不再受别人的欺负,可是。。。。。。可是。。。。。。就在去年,三姊她。。。。。。她却被句容县令这个畜生活活**而死!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周宗骏声音此时已冷至极点,脸上却满是热泪,赵崇宇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唯有沉重的叹息声。周宗骏突的激动起来,声音颤抖道:
“就因为你们当官的官官相护,如此血案到了镇江知府那里,竟然只是赔了个把银两而已!”
周宗骏此时已悲愤莫名,眼角尽裂。
“我好恨!这是什么世道!”
周宗骏仰天大吼道,然后血红着眼睛看相赵崇宇,道:
“我本良家子,托人写状子上金陵举高,岂料半途便碰见句容县令的狗衙役,把我抓进句容大牢打个半,若不是史青天巡查江浙,我恐怕就死在牢里,后来被句容县令派人拉到深山,欲致我于死地,若不是红衣兄弟搭救,我这条烂命已经在深山里成为枯骨了。你说我不反朝廷,我去反谁?”
赵崇宇看着已是痛不欲生的周宗骏,心情无比的沉重,也许这些红衣众也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匪徒,不过他们哪个又不是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可怜人呢?
每每想起在前世看到的史书,对于起义造反者为何造反,往往只是寥寥数语,哪想得到这其中的血泪?
周宗骏见赵崇宇沉思不答,长出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几分坚定之色,沉声道:
“杀了句容县令一家之后,我本已是行尸走肉,在这世上再无贪恋之物。”
一顿,声音更加坚定道:
“不过现在我有了希望,这希望是李教主给我的,是李教主告诉我们好日子即将到来的消息,为了全天下所有像我一样的不幸之人不再受苦,也为了所有的孩子不再失去父母,我周宗骏死又有何足惜?”
言罢,无比真诚地队赵崇宇道:
“赵公子,你若真为了天下百姓苍生,就别去当你的县令了,加入我们红衣教吧,一起为天下的百姓,屠尽大西的贪官污吏!”
赵崇宇强烈地感到周宗骏这番话的确是发自肺腑,不过他宁愿让周宗骏痛苦的活着,也不愿让他糊里糊涂地作被别人利用的工具。于是赵崇宇亦是无比真诚的说道:
“周兄,你错了。”
“什么!”
周宗骏只觉火往上撞,激动地说:
“难道那些达官贵人霸占我们的田地,谋夺我们的妻女,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就是天经地义的了?难道我周宗骏被逼无奈杀官造反就是十恶不赦了?”
赵崇宇打断道:
“周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赵崇宇接着问道:
“既然已经日进黄昏,周兄可敢与我一道共行,听某一袭心里话否?”
周宗骏本已以为自己必死而已,谁知却捡回一条命,心中本已是幸甚,而今听闻赵崇宇相邀,心中虽有不愿,但却无法拂逆于他,这个背着杀神之名的青衫少年此刻正背对着一轮落日,身后如同有万丈霞光一般,让人误以为真是西天的佛陀。
周宗骏心道如若他说的不对,我再反驳便是,反正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他若盛怒之下杀我,便算作还给他罢了。
“如何不敢,周某死都不怕,还怕随你去听听你的胡言乱语?”
赵崇宇心说你肯去就好,看你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与其折在李存业那虚妄的倒西大业中,还不如随我去德清县吃素呢。
“周兄能骑马否?”
“何必如此婆妈,周某尚且死不了!”
周宗骏为人硬气,扯下衣衫用牙咬住在伤口上扎了一个三角巾,然后牵回在不远处的田埂边上吃野草的坐骑,二人二骑并行着朝南而去。
江南的大地又恢复了初时的平静,除了现场的一片马蹄印和丢弃的兵刃,根本没人会相信这里才经过了一场激斗,赵崇宇此次没有下杀手,放过了来人,不过却不知道,那些骑兵回去之后,在红衣众中添油加醋地描述,又一次把他赵崇宇苏北杀神的名号给传遍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