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杨怀早早的吃完饭食,便又折回屋里。整个白天都不见出门。让送来午间饭食的盼儿一阵好等。
其实杨怀在酝酿一件大事,一件搞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大事。他在写一个话本,就是茶馆儿里说书先生说的段子。他要让这件事人尽皆知。越轰动越好,这事他在见识到白矾楼那些人的风骚劲儿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这也是他刻意接近那店小二的根本原因。
下午刚过申时,杨怀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心里一阵忐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由于担心昨日在白矾楼出尽了风头,有人会注意到他的笔记,故便用了最为普通不过的颜真卿楷体。
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终于在纸上写下了一行标题:王爷和亡国之后二三事。
不错!他就是要靠这个段子,将赵炅和周薇的事儿,道给天下人听听。看看咱们这位赵官家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下作。
他这么做的原因,许是因为周薇那倾城的样貌,和她对着鹦鹉诉说情衷的凄婉模样
心一横,眼一闭,拼了!
想通了关键,差杨安将杨四郎唤来。在眼看着杨安出了门,杨怀的心开始纠结起来,老感觉时间过的异常缓慢,虽是心里焦急,但还稳坐钓鱼台,一副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的模样。
不一会,杨四郎一人兀自直挺挺的闯了进来,指着杨怀笑骂道:“好你个杨怀,当了官,开始使唤起你四少爷来了。”说着便毫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
杨怀听着这声音,笑了笑,才睁开眼皮,说道:“那您老先回房去,我这就去给您请安。”
“扑哧”杨四郎忍不住笑起来:“来都来了,哪还那么多事儿?你四哥我可不是不讲理的人,说吧,什么要紧的事。还值得咱们的杨巡检亲自传唤?”
杨怀盯着他,不可置否,兀自说道:“四少爷,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说我信任府里其余人,只是这事儿,还是你办起来。我才放心。”
看着杨怀凝重的眼神,杨四郎也收回了笑意,问道:“何事?”
杨怀看着屋外来来回回走动的下人,眉头一皱。杨四郎刚想说话,只听杨怀大声喊道:“杨安!”
杨安闻声进来,站在二人面前。
“出去传个话,我这间屋子,十丈以内不许徘徊。”杨安答应一声正要出门,杨怀又补充道:“就说是四少爷和我的意思。”
见杨安将门外一众人都打发了,杨怀从案前走出,将门关上,用门闩给闩死了。这才坐到杨四郎身侧。
杨四郎见的奇怪,挪了挪屁股,身子对着杨怀,小声问道:“什么事,那么小心。”
“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杨怀说的轻描淡写,可话音还是有点激动。
“啊?”杨四郎一听还得了,吓得就要从椅子上蹦跶起来,杨怀连忙按住他的手腕,提醒道:“隔墙有耳。”
杨四郎顿了半响,坐回原处,皱着眉头:“到底什么事。”
杨怀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详细的说给杨四郎听了。
“那你打算如何?”杨四郎是个极讲义气的人儿,自从杨怀出事,和六郎合计要劫狱的时候,杨怀便知晓,杨四郎是信得过的。可这件事能不能如他心里所想那样,杨怀还是心里一阵打鼓。
“这小周后到底和杨怀是何样关系?莫非.....”
杨怀没说话,站起身子,将案上的话本展开,递道杨四郎手上:“且看再说。”
一脸凝重的拿起手稿,越看越是心惊,直至拿着手稿的双手开始隐隐颤抖。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杨四郎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杨怀疯了。
“我知道。”还是那般轻描淡写,只不过这次语气平淡的紧。
“就那么信得过我?不怕我拿着它去开封府?”杨四郎指着手稿,饶有兴致的问道。
杨怀这次真的笑了,笑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四少爷刚说这是什么大罪?”
“诛九族。”
“对了,我担保你不会。”杨怀戏谑的看着他,全然一副吃定他的表情。
“既然如此,听愚兄一言。这事牵扯宫内秘辛。一旦被你揭发,定然是轩然大波。官家定会一查到底,很容易会查到你说的那个小二哥身上。到时.....你如何自保?”杨四郎终于说出,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那小二哥和你非亲非故,虽说他是传播这话本的最好人选,可难保人受不了大刑,将你供出来。
听到这,杨怀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抽动。衡量了很久,反问道:“四少爷可知五石散?”
杨四郎突然变色,心里一阵乱跳,瞪大了眼睛
“你要作甚?!”杨四郎怒吼道。
杨四郎这一声虎吼,却是将杨怀骇的不轻,只是稍稍的一滞,便恢复了常态:“保命。”
“嘶!”杨四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以前憨憨傻傻的小厮,现如今竟变的这般不择手段。
“哎....还是用鸩毒吧,给他个痛快。”杨四郎知道,不管杨怀在怎么样,现下始终是杨家的人,毕竟是个六品巡检使,六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尤其是在武职当中。再加上巡检使的特殊位置,杨四郎决定帮他,这也是为了整个天波府考虑。大不了到时为他顶罪...
等着杨怀答复,哪知他竟然摇了摇头。
“五石散汴京城中一些富贵人家的衙内多有服食,能给人以迷幻。但服用过量能让人迷失心智,如同三岁孩童。这正是我需要的。不论是开封府还是官家都不是傻子,这店小二死的蹊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追查到底。假若只是让他痴呆,既保全了他的性命,又能帮我做好一个挡箭牌,何乐而不为?”杨怀神情冷漠,眼睛如一潭死水,不带丝毫感情。
杨四郎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平日里嬉笑怒骂的杨怀之口。顿时只感觉,人一定不能有权有势,尤其是男人,一旦得到了这样东西,就变了,变得让人害怕,让人认不出来..
“你要我做什么?”杨四郎虽然答应了,可说话的口气,完全没有适才的打趣和善意。若果说适才杨四郎答应他,是顾忌以前的情分,而现在则完完全全为了天波府和父母兄弟。
杨怀怎能听不出来?心里一阵苦笑,开口道:“我需要你在我走后,以我的名义将这手稿交给他,让他务必将其传遍白矾楼。”
“好,我答应你。”杨四郎淡淡的说道。
送走了杨四郎,杨怀心里一片空洞。他在问自己,自己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一个周薇,就牺牲掉一个人的性命,和兄弟的情分么?
不知不觉间,在杨怀当官的那一刻起,他就变了,变得自以为是、变得乾刚独断。这也许是上辈子杨怀隐藏在心里的野心。他要走出大山,给父母买最大的房子,让所有人都怕他,至少要在回村子的时候,没人在敢喊他二楞!没人在敢用低保来威胁自己家。这就是那个二楞埋藏在心里的野心。
所以,现下的杨怀,要用自己的脑子和权力,来操控一切能帮他达到目的的人。
第一个便是那个倒霉的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