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头天晚上是半夜三更才回到竹风轩,但是第二天早晨炎蓝醒得还是很早的,在集竹峰的天鸡叫了第一声人间还未露白的时候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口咬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带着馥郁酒香而又修长的手,可惜那手的速度快过自己牙齿咬合的速度,还没咬下,那只手就拿开了,上下颚牙齿猛碰到一起发出的声响在炎蓝的脑中回荡,还有传来的阵阵麻痛让炎蓝一下子醒得很彻底。
炎蓝坐起身,借着窗外残月淡淡的月光,怒视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这如雪的白影出来梨白之外还能是谁?而在这黑漆漆的清晨梨白自然没有看见炎蓝含着怒气的眸子,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潇洒地轻轻一扇,扇来一阵闻起来便使人欲醉的酒香,缓缓道:“天都亮了,起来练功!”说完之后还知道避男女之嫌,走出了炎蓝房中。
闻了那阵酒香之后,在加上昨夜疲倦,虽说已经坐起身来了,梨白走后,炎蓝所有的防备都松散了,人自然昏昏欲睡,于是梨白前脚踏出她的卧室,她就滑到了被子中。
“师妹!”梨白带着火药气息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炎蓝最后一点昏昏欲睡一下子离到了九霄云外,皮头崩到最紧,后果是,炎蓝猛地从床上弹坐起脑袋磕到了梨白的下巴,梨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呜,呜!”梨白捂着自己俊俏的下巴倒抽着冷气,一下子跳得远远的,拿着扇子怒指炎蓝,口中含糊不清。
“啊,啊!”炎蓝抚着自己的额头,也几乎挤出泪来。
两双明亮而漂亮的眼睛借着从窗外飘进来的残月月光你瞪着我,我怒视着你,互不相让,沉重的呼吸让本来就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显紧张。
最终还是梨白输了,输了气势,十分纳闷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又“哗”的一声打开折扇轻轻一摇,郁闷道:“起来练功!”便从炎蓝的房中消失。
炎蓝冷哼一声,心中对这个风流又无礼的师兄十分厌恶。利索地穿好衣服,又迅速地洗漱完后,拿起再山下随手买的剑,从竹风轩出发。
花了大半个时辰炎蓝方从竹风轩赶到听竹居,那时寥落的星辰已落尽,西边斜月微蓝,蒙蒙亮的天穹下满山滴着露珠的翠竹干净得纯粹。一路走来,看着竹子,呼吸着山间清晨新鲜至极的空气,走到听竹居时,炎蓝更是神清气爽。她到时,梨白、谭九、子冉及萧紫茵都已经到了,就连说一个月只授一次课的师父也来了,,正坐在听竹居右边的小亭子中,专心致志地左手与右手对弈。谭九指导萧紫茵练剑招,梨白正在子冉身旁故作风流地扇着扇子,口里念着口诀。看到这一幕,炎蓝明白了柳湘忆为何只收两个弟子,还是两个资质都不算上佳的弟子,想明白之后,又自寻烦恼地惆怅起来,原来自己在这里是一个多余的人。
尽管如此,炎蓝还是那个开朗乐观的女孩,即使没人关注没人关心,还是会潇洒而又开心地活着,得自己的那份小小的乐趣,小小地惆怅之后,向师父行过礼,炎蓝拔出自己的剑,一把几两银子就能在山下买到的凡剑。先是将阿爹教过的“风轻云淡剑”法行云流水般地挥洒一遍,红红的衣服随剑舞动,身后是翠竹,炎蓝这套剑法与其说是剑法,不如说是舞蹈。舞停,剑未停,剑锋转凌厉,又将阿娘改过的霹雳剑法天雷地火地练上一遍,剑停,无数片被凌厉的剑气割破的竹叶落得满庭都是。梨白收了扇子,薄薄的唇半天没有合拢,谭九和萧紫茵都收了剑,而子冉的剑落在了地上,柳湘忆侧过脸看着已经收剑而立的炎蓝,指间夹着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声音半天没停。
这些一直在山上逍遥的仙人都没有想到,人间的武功所能产生的煞气已经强到这种地步。就连常常在人间走动的梨白也没想到,每次下山为了不使他那云落第一美男的绝世皮相招来麻烦,自己又不喜变幻之术,才扮作蓬头垢面的乞丐,可惜他天生就是一个祸胎,一个惹祸的胎,即使扮作了乞丐仍惹下不少祸事,每一次苦主找到他之前便施仙法迅速闪人,所以自然也没机会,他自己也不屑于与凡人交手。可是看了炎蓝这套剑法之后,他也没自信若不用仙术一定能胜她。
炎蓝练完剑之后,看到他们惊愕的表情,心里有些得意,仙人与凡人相比,只不过会一些仙术,寿命长了一些而已,绝无凡人的刻意进取,若论到剑法之精妙之凌厉,他们绝不及凡人的一半。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梨白,打开折扇缓缓地扇着,抿着嘴唇不语只字。柳湘忆将落下的棋子捡起,叹了口气,遗憾道:“炎蓝你还记得昨夜为师与你说过,修仙修的不仅是法,更是心?”
看见师父略带失望的神情,炎蓝心中的那点得意全都灭了,连一点灰都不剩,剩的只有迷惘与愧疚。
“徒儿不敢忘。”炎蓝扶着剑只膝跪地,一副请罪的样子,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柳湘忆显然被她的这一跪给怔住了,四千年来,他收了两个徒弟,这两个徒弟仅仅是在拜师时给自己跪了一次,而这个凡间弟子似乎是很喜欢跪,才两天就跪了两次。
“你,你先起来罢。”柳湘忆将不习惯写在了脸上,见她起身后,才缓缓道:“修心就是将心气修得平和,你刚刚这套剑法锋芒毕露,易折,煞气太重,易损,自然最妨碍修心,你以后切不可再用这套剑法。”
“是,师父。”炎蓝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热闹看完之后,谭九继续指导萧紫茵练习剑招,子冉拾起地上的剑默默念着口诀,梨白飘到炎蓝身边,在她的耳边轻道:“丫头能将师父震成这个样子,厉害!”炎蓝白了他一眼,决定无视他,又开始练起了风轻云淡剑法。梨白自讨没趣,摇着扇子走到子冉身边,帮他指出一些错误之处。
炎蓝练着练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是在练武是吧?!但是她来这里好像是来修仙的,将体内的猫妖内丹炼化,不变成猫妖!可是现在......
收回了剑,环顾一下周围的人,发现他们对自己一直在练且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的人间剑术都毫不在意,师父结束了左右手对弈,斜斜地倚在亭中的长椅上看书,梨白与谭九坐在石桌旁下棋,谭九拿着一子,眉头拧到了一块,梨白的嘴角含着一抹奸笑,谭九欲要落子时,柳湘忆施了一个小法,使他难以落子,“此处不可落子。”柳湘忆淡然道,一点都不自觉做一位观棋不语的真君子。萧紫茵的长剑幻化出的九把光亮如水薄如蝉翼的剑在她的面前飞舞着,而子冉古朴的剑没幻化出什么花样来,但是他凭心神御着,劈、刺、横切、反削都是最实在最有效的剑招。炎蓝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方走到子冉的身边悄声问御剑术口诀。子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将口诀告诉了她。
回到原地,炎蓝将剑放到地上,闭眼,凝神念出口诀,半天剑未动,再试,依然。不气馁,反反复复地念着,地上的剑依旧分毫未动。她本是聪颖之人,凡事一点就透,在武学上的天赋更是卓越,但凡剑招一看就会。她也勤奋好学,可是这极好的天赋令她耻于问别人依已经点明的事。她一直苦苦地凝神念口诀,相信总会有一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