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康乐孤儿院共有六场慈善大会,共有五百多个孩子被领养。陈贝贝共有三次领养机会,都被她轻易放过了。
第一次,一对居住在第八层的科学家夫妇喜欢她头发和眼睛瞳孔的颜色,要带她回家详细研究。她望着对方痴迷的表情婉言谢绝了,为此事杰西卡暗地里责备她不会把握时机,罗密欧却对此事很满意。
第二次,居住在第六层的一对老夫妇膝下空虚,想领养一个女儿回去继承家族生意。陈贝贝开口讲话,对方就有些失望:“我们是做中介生意的,她连通用语都说不流利,以后可如何是好?”说罢,眼神微微有所期待。陈贝贝本该那时候就冲上前去表决心,指天誓日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通用语言的,然而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对老夫妇傻笑。此时就这样作罢。
第三此,居住在第十层的某家富豪的管家要收养一个孩子,在孤儿院工作人员的暗示下似乎对陈贝贝很感兴趣,然而陈贝贝略一思索,却称病不出,将机会让给了小杰瑞。
“我该说你愚笨好呢?还是说你圣母好?你以为你是女神可以阳光普照救苦救难吗?”杰西卡私下很不满地讽刺她。
陈贝贝做清纯无辜状沉默不语,自有罗密欧在旁刻意照拂。其实错过这些机会并非她的本意,然而,比起被领养的机会来说,她其实更看重自身的身份安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入侵者,如果一个不留神,被人揭破了身份,估计不是被送到研究中心当样本,便是被人道毁灭了。又或者,稍好一些,被当作那个什么瀛洲罪狱里的遗民、所谓魔鬼的后代,其待遇恐怕比终生监禁好不到哪里去。与其这样,还不如求个稳妥,慢慢寻找机会。
只是这样稳妥的机会,竟然没能找到。
“你究竟还要浪费我苦心安排的多少机会?”某天她一个人的时候,书报阅览室的监视孔中突然传来那个不耐烦的声音。
陈贝贝愣了一愣,立即表情恳切地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第二天是孤儿院中每月一度的自由活动日,年满十四岁以上的孤儿都有外出自由活动的权利。陈贝贝和罗密欧一道,坐着火柴盒式悬浮公交车来到了第三层。
第三层位于比第四层低一百多米的地方,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地下。这里已经基本见不到天光,主干道上只有稀疏的几盏路灯作为主要的光源。公交车站是一眼望过去便是第三层最整洁最宽敞最明亮的地方。公交车站的旁边是便利店,贩卖各种能源卡片以及营养药丸。便利店里的主人据说算是当地的一霸,此时正摆着一张臭脸,盯着三三两两走出车站的不速之客们。
陈贝贝第一次来到地下,难免好奇了些,奔到公交车站对面看照壁上的古怪花纹。花纹古朴而苍凉,大巧若拙,然而却被一片片的青苔和泥浆弄的不成样子。照壁上还有各种各样“XX到此一游”等通用语写成的字迹。陈贝贝刚学了通用语没多久,日常对话尚可,字却不大认识几个,正努力辨认着什么。突然间她身体一颤,好像在照壁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久久没有离开。
“宝贝儿,你在干什么?“罗密欧不耐烦地问道。陈贝贝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回复了乖巧的侍女模样,跟着罗密欧身后走进了便利店的大门。
照壁旁边的路灯突然间爆出一个火花,熄灭了,想是刚好能源用尽了的缘故。在光明照不见的阴影里,几个歪歪扭扭的图案正在飞速消退。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认不出来的鬼画符。然而对于陈贝贝来说,那却是她熟悉无比的轩辕文字。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是这样写的:“陈贝贝,欢迎你重回沼泽。”
“哎哟,是亚瑟大人啊!”便利店的女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躯肥胖,一脸精明,看见罗密欧就立即换上一张笑脸,迎了出来。
罗密欧点点头:“今天十局。”
中年妇女脸上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个铜牌来。
“两个。”罗密欧又说道。
中年妇女看了跟在后面的陈贝贝。
“她不下场。”罗密欧补充说明。
“那是,那是。”中年妇女谄媚般地一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出一个白色牌子。
两人出了便利店,顺着狭窄泥泞的主干道向前走去。
“这里可以用化名?”陈贝贝突然问道。
罗密欧有些不解地望着她:“谁在这里用真名?”
魔都城市的第三层,被好事者称为沼泽,是戒备森严的城市中少数几个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这里是贫民和流浪者的聚集地。由于附近水位颇高的原因,厚厚的防水涂料已经阻挡不住水汽的渗漏,走在街道上,常常能感觉到半空中有肮脏浑浊的泥点子砸到头上来。
陈贝贝用双手护住脑袋和脸,羡慕地望着全身开了一层魂力气罩的罗密欧。这种级别的魂力气罩是淡淡的乳白色,唯一的作用就是防水防尘。几个泥点子从半空中砸下,遇到这层魂力气罩,便又被弹开,飞溅到空中,粉碎为更微小的颗粒。
“我觉得,我应该和你保持一点距离。”陈贝贝小声嘟囔着,拼命用袖子擦着脸,适才一个没留神,离罗密欧太近,被泥水溅了满脸。
罗密欧妩媚艳丽的眼角闪过几丝不屑:“真是麻烦。”
一辆窄小的双轮马车颠簸着向黑暗深处走去。
“你赚大了。这**车,如果在八层以上的话,乘坐一次就需要一万星辰币呢。那位驾驶马车的丽莎夫人,先前可是住在第十层的贵族呢。”罗密欧说道。陈贝贝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物价标准,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越是复古的东西,越是昂贵。
“贵族,贵族怎么会来到这里?”
“她爱上了她管家的儿子,两个人逃婚,就到了这里。”罗密欧轻声说道。
“后来罗蒙死了。我就留在了这里。”马车突然间停了下来,一个黑衣长裙的女人跳下马车,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说了那样的话。
“请下车吧。罗密欧。竞技场到了。”黑衣长裙的女人说道,一阵风吹过,拂动女人的发丝,露出一张上了年纪的苍黄色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