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习惯了浅眠,所以对周遭的声音很是敏感。眼睛睁开,眼神中却是一片清明,没有任何睡醒之后的惺忪之意。
钟离颜蹲在床的那一头,依旧裹着昨晚换上的浴袍,她试图将压在脏掉的床单下的小礼服裙子拿出来,却不料轻轻带动了椅子,椅子的腿和地面摩擦出了细微的声响。
她病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体温高得吓人,昨天徐天海掴她耳光的印子已经变成了淡淡的淤青,印在她一边脸上,使得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素来是不喜给人添麻烦的人,更何况,是陆倾……
于是打算自己去买点药,先把烧退下来是关键,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落在了陆倾的房间里,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早就已经被肖艺扔掉了。她有的,就是这身上的浴袍,总不可能穿着这样出去的。
只能硬着头皮进来陆倾的房间,想要拿那条小礼服裙子。小心翼翼地进门,本想拿完衣服就走的,却还是朝着床上看了一眼,这个有着俊美容颜的男人,就连睡容都是那样完美。
却不敢再多看,因为头已经越发昏沉得厉害,只能赶紧蹲下身来,想要拿出地板上被压在床单下只露出一个衣角的裙子。
尽管很想忽略,但还是没办法忽略,她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胀,是了,她的童贞,已经在昨天晚上就被拿走了。
钟离颜抿了抿唇,手上一个用力,终于将裙子拔了出来,却带动了椅子,发出了些许声响,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床上的人,就看到了一双深邃冷清的眸子。
他醒了!
陆倾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里的那一抹慌乱,然后就听到她那声细微的“对不起”。
“对不起。”钟离颜声音小得如同蚊嗫,她自知大清早扰人清梦是挺让人厌恶的,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是过来拿衣服的……”
陆倾就这么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干什么?”
“我要出去买药。”钟离颜的头垂着,这句话说出之后,陆倾就立马变了脸色,买药?买药?于是薄唇微启,出来的都是句句如同利剑一般的言语。
“看不出来你想得倒是周全,不过没我的允许,你最好不要擅自出去。药,我会叫人送过来的。”
钟离颜听到他这般说,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怒意所为何事?但是还是说了声,“谢谢。”
“谢?不用谢我,倒是我要谢你,想得这么周全,因为,我也不想我陆倾的种落到你钟离颜的肚子里去。”
钟离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就苍白得难看,这下更是白得几乎透明起来,陆倾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他以为的药是什么药?避孕药么?是啊,他说得也对,自己哪里配?
“喔,我知道了。”她如同没有魂魄的娃娃一般,说完这句之后,就蹒跚着走了出去。
陆倾穿衣服的动作非常迅速,一会儿就已经穿戴整齐,身上是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他将袖子挽起,然后拉上柜子的门,不论在他的哪一个住处,衣柜里绝对不会少的,就是他的白色干净衬衫,和黑色的长裤。
他抓起了车钥匙,出门去的时候朝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轻蔑。
上车的时候他拨打了电话给周毅,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不想打给牧风,这个素来不冷不热的男人好像对钟离颜有了些同情,关心则乱,他可不想失去一个好手下。
“陆倾。”他对着电话那头说了自己的名字,周毅自然是知道陆倾的习惯,沉稳的声音问到,“什么事?”
“你去买盒药,送到我明湖街的宅子里去。”陆倾说着,发动了车子,而那头的周毅却有点犹豫,“这么早?”
“对,周毅,你不想要薪水了?”陆倾听到好友这样说,唇边有了些许笑容,也故意调侃。
周毅不卑不亢,“不好意思,陆总您呐,我的薪水向来就不归你管的。”周毅这话倒是不假,他已经接手了家族的保全公司,纯粹是闲得无聊才来帮陆倾的,纯属免费帮工。
陆倾在这头无所谓地笑了笑,他知道周毅只是在开玩笑,最多三秒,就会答应的。一,二,三,陆倾在心里默数。
果不其然,“好吧好吧,我等会就去……”陆倾仿佛能感觉到周毅缴械投降的无奈表情,嘴一张就是一句,“果然是知子莫若父。”
“陆倾你说什么?!”周毅在那边开始咆哮,两人玩笑总算开完,周毅问到,“对了,买什么药?”
陆倾这头顿了顿,然后淡然说到,“24小时的。”
都是男人,周毅自然懂得陆倾所指何事,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咆哮声又再度响起,“陆倾,你能不能别总让我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陆倾笑了笑,耳朵自动过滤掉周毅的不满,而后,挂机。油门一踩,车子驶出去,目的地正是陆氏集团的办公大楼,陆倾一向分得清明,玩乐和事业是可以并存的。
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声控的系统说,“牧风。”于是电话就拨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牧风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了过来。
“你帮我查齐家小姐的婚礼时间,一个小时之内给我答复。”
牧风回问一句,“齐茉?”
陆倾轻轻嗯了一句。耳机里牧风不冷不热的话语说到,“不用一个小时了,我现在就告诉你,十月二日,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牧风听到那头陆倾没有了声音,然后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参加么?请帖大概已经寄到了。”
电话那头还是沉吟,没有言语,牧风也没做声,静静等着,只是另一只手拿着另外一只手机,噼里啪啦地在发信息,表情开心而甜蜜,难以想象这样淡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我不去了,你让老卢去吧,他和齐家还有点交情。”
牧风淡淡嗯了一声,依旧专注于手中短信。
“再让老卢买棵迷迭香送过去。”
迷迭香的花语,对爱与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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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周毅火烧火燎地从药店里跑出来,一进门那些药师小姑娘一个个含情脉脉地看着这个冷硬派的帅哥,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长相这么正直,开口就是要买避孕药?!
于是各种含情脉脉变成了鄙夷轻蔑。周毅咬牙切齿地从药店出来,咬牙切齿地上车,再咬牙切齿地敲开了陆倾宅子的门。
却不如他所想的,他原本以为是艳丽娇媚的女子,却看到的是这样一张泛着青的病态的脸,不过这已经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而且他现在的心情也不太适合管闲事,尤其是管陆倾的闲事。
于是只是将手中装了药盒的袋子递给了她,这个女人的眼神有些愣愣的,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以前陆倾的那些女人,满眼都是精明和挑逗。
钟离颜只是接过了那个药盒子,礼貌上应该邀请这个男人进来坐坐的,可是想想,这也不是自己的房子,于是张了张口只能作罢,邀请的语言变成了一句,“谢谢。”
周毅二话不说掉头就走,钟离颜烧得头昏脑胀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关上了门,走进客房。
坐在床上,从袋子里拿出那个药盒,上面大大的五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紧急避孕药。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像是认命一般从药盒里掰出铝箔里头的小粒药片,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拿水,站起身来的一霎那,头晕目眩,眼前忽然席卷而来的黑暗铺天盖地,她倒了下去。
却没有晕过去,强忍着满头的晕眩刻意保持着仅存不多的清醒,她伸手摸到了床上的手机,用力抓住手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通信录里存着的名字并不多,最亲的那个,还在一万米高空的飞机上。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名字,抖着手按了拨号键。
等待接通期间的每一声嘟嘟都仿佛是煎熬。终于,电话那头被人接了起来,是清脆的女声。
钟离颜哑着嗓子终于开了口,声音竟是带了些许哽咽。
“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