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迎面走来一位锦衣公子,玉面星目,却脸色沉沉。背后紧跟一个灰衣小子,手里捧着一大摞的女儿之物,各色熏香混杂,五步之内异常刺鼻。只见灰衣小子两耳耷拉,头颅微低,紧紧跟在锦衣公子背后,却不多不少恰好五步。嘴里好似还在乌拉说话,锦衣公子两眉紧皱,掩于长袖下方的双手紧握成拳,细细听来,竟是——
“百里大人,不是咱说,你们这一声不吭就把咱从扬州拖到了京城,哪里知道这一路上艰难险阻?这馒头不要钱?住店不要钱?吃喝拉撒睡哪样不要钱?咱也不是怪百里大人你,可百里大人,咱这不是为我们几个人好好着想?难道弹尽粮绝真是没钱的时候,咱们再来想法子?这东西不捡白不捡呐!咱不捡别人就捡了,咱把它好好收拾收拾,不也是一样赚钱的活路?百里大人——”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前方锦衣男子猛然回头,异常冷淡的扫了眼灰衣小子。
暮双双当即乖觉的闭上嘴巴,可别她没看见,百里奚的一张脸已经泛青。暮双双乖乖的跟着百里奚往前走,一路上无数少妇大婶驻足,意图掏出身上所待之物,可一看百里奚的黑脸,立时又塞了回去。暮双双当即悔不当初:咱要是管住了咱这张嘴巴,咱这会子就跟在团子爹背后,这东西还能少了咱的?
暮双双越想越悲愤,越想越心痛,那模样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方圆五步都能感受到她的杯具测漏。
忽的,鼻上一阵刺痛,暮双双当即往后一退,两眼冒星。
谁能告诉咱,团子爹啥时候停下来的?
暮双双连忙凑上前去,顺着百里奚的目光一看,当即唬了一跳。这不正正是皇家贡院门口,猩红的纸榜贴在外边,暮双双当即屁颠屁颠的跑了上去。
咳,好歹也要知道状元廊探花是哪俩人吧?
不为别的,合着就不允许咱瞄一眼被沈大人瞄上眼的女婿取了个咋样的悲剧名字?
长长的榜单,暮双双迅速爬到右边,仰头一看。
“徐、子、衿。”
暮双双的发音抑扬顿挫瞬时狂喜起来,身为文盲,没有一刻能比认全了字更为激动的时候。只是就在暮双双状似疯狂仰天大笑之际,不知从哪里窜出一队家仆模样的壮士猛然抱住暮双双。
暮双双当即傻眼,只听得背后大汉说道:“捉到姑爷了!捉到姑爷了!快给老爷报喜去!”
乐极生悲,暮双双挣扎之时掉了一地胭脂香包。
百里奚僵在原地,对此情此景更是毫无应对之法。
耳边有婆婆碎语:“哎,捉女婿都捉了快一月了,怎么还没消停下来?”
百里奚抬头,又听得:“不过这年轻人太瘦了,说不得陈家小姐还得再捉一回姑爷。”
啊?
百里奚当即吓了一跳,忙回身对老婆婆拱手问道:“老人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眼百里奚,忙拉过百里奚道:“年轻人你可参合这事,陈家小姐可是跟沈家小姐一样,这榜下都捉了多少回女婿了,可偏偏没有一个男人受的了,你这模样只要当陈家一晃,保不齐就被拉去洞房了。至于那个已经被捉的小伙子,唉,你放心,说不定几天后就被放了出来。”
百里奚心下一松,老妇人又幽幽道:“只是到时候不死也半条命了,哪个男人能受的了陈家小姐的模样啊!”
话音刚落,百里奚赶紧往暮双双看去。
只见暮双双一手挣扎一手捏决嘴里念念叨叨,心里悲愤异常:决到用时方恨少,字到看时方恨多,快放咱下来!
百里奚赶紧掌下用力,暮双双只觉一道劲风贴面而过。再抬头,暮双双正怒目等着眼前七八大汉,一瞧地上被踩的不成样的香包脂粉,暮双双当即骂道:“说,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大汉正两眼瞪直,俩眼珠不停地在暮双双和百里奚之间打转。
一个是翩翩美男子,一个榜上才子。到底哪个才是老爷心中好姑爷?
好仆人难当,好爹爹更难当。
大汉当即决定,干脆都抢回去让老爷自己挑。
暮双双没有等到大汉的回答,只见大汉猛然往后招手,当即心生不妙,赶忙拉着百里奚四处逃窜。亏得暮双双练习颇多的飞行术,在大汉抬足起步不到一瞬间,暮双双和百里奚已经消失的无影无终。
暮双双使出吃奶的劲儿撒腿就跑,一路上慌不择路逮哪跑哪,直跑得气喘吁吁,猛喷粗气。待到安静下来,暮双双才猛然察觉到四周高墙竖起,天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
暮双双尴尬说道:“百、百里大人……”咳咳,那啥咱俩迷路了?
百里奚抬眼,暮双双一见,更是抓耳捞腮不知道用啥话来表达现在的窘样。
正待暮双双搜肠刮肚憋话之时,高墙那边声音愈加响亮。
“子衿表哥,难道你真要娶沈家小姐忘了我们兄妹俩彼此的情意?”
女声哀怨,却依旧柔媚滴水,立时让暮双双打出个冷颤。
不、不不不不是吧?子衿表哥?沈家小姐?
暮双双当即暗嚎:这是打哪里来的狗屎运?
在这般太阳热情的地方,晒出一股臭烘烘的狗屎气息。
“青水,不要胡说!沈大人岂是那般不讲理之人?”
男人立时喝道,暮双双当即摇头:状元郎,您太不了解沈大人了,能有沈木瑶那样的霸气女儿,您老难道都不往老辈人身上想?真以为沈木瑶那女人是自学成材?
“可是,可是,表哥,底下人都说,沈家小姐她——”
“青水!”男人猛然喊道,随即一顿,又道:“青水,女子闺名岂可随便侮辱,你切莫担心,待明日我亲自往沈大人府上走一趟,把误会解开也就没事了。”
男人声音低低,疲惫之意一听便知。
暮双双立时上房爬墙,举头一看。
哟……
恰巧那人转身以对,暮双双登时双目呆滞,口水四溢。
棉布黑靴,鼻梁端正挺直,些许疲倦之意更添儒雅之气,黑眸深渊,正是深井无波。
长身站立,唯一词可表。
人中龙凤。
暮双双吞了吞口水,暗道:“这要是换了咱,咱还能放了如此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