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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正是三更。
暮双双越来越发现,她那双眼睛明摆是用来发现夜的黑,而不是来发现天的蓝。这白天不消停,晚上不能睡,暮双双咬牙切齿的瞪向马超,但见马超微凝面色,一脸慎重样。
暮双双立马朝前一看,刘山婉正期期艾艾的往后看,暮双双无视心底渐起的不妙感,朝刘山婉狠狠的抛出俩鼓舞眼神,无声道:“去吧!”
刘山婉一见,背一僵,手上所拿之物紧了紧,一脸坚定样,朝里间走去。
韩火蹭了过来,一脸好奇:“殿下,刘姑娘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暮双双横了眼韩火,不再说话。
街头长道,老王头正打响三更更声。
“当——当——当——”
天色漆黑,月色正圆,清辉落地,恰巧月半十五。
梨木雕阁,树阴晃动,阴风阵阵。
青白烟雾,从小小缝隙缓缓而进,占据偌大寝房。落脚地板,不消时,长烟滚动。
“爹爹……爹爹……”
床上刘老爷白发铺散,锦枕上方,睫毛微动,呼吸稍乱。
“爹爹,你怎么不看女儿?爹爹,不孝女来看您来了……”床榻之前,白裳落地,女子轻喊。
刘老爷紧闭双眼,只觉呼吸越见细弱,猛然睁开眼来。
这一睁眼,当即吓的刘老爷拽紧身上锦被,失声叫道:“婉儿——”
只见眼前少女一派闺阁女装,清丽小脸上满满愧疚,却也是惨白若纸,月色倾下,更显的屋内鬼气深深。
刘山婉不禁苦笑,人之常情,纵使是亲若父女,也不见得对一介鬼魅能加以释怀。
刘老爷见刘山婉迟迟不应,以为是阎罗地府受人欺负,又掀开锦被,期期艾艾的喊道:“婉儿。”
这一声,道不尽的别离不舍,刘山婉立时睫毛染泪,滚滚泪水涌上眼眶。
“婉儿,莫哭,莫哭,有事找爹爹,爹爹一定能帮你想出法子来。”刘老爷一急,忙从床上跳下,赤脚踩在冰冷地上,伸手想要安慰刘山婉,却又不敢近身,当即急的团团转。
刘山婉一见,心头一松,当即停下泪来。
刘老爷一见刘山婉止下泪水,当即松了口气,还不待细问,就觉脚下劲风一起,自己直接坐上床榻盖上锦被。
刘老爷膛目结舌,复又意识到刘山婉已为鬼身,不由眼神一暗,才看到女儿的欣喜之意当下冷了八分。
“爹爹,婉儿前来无非是想提醒爹爹,切莫犯下大错。”刘山婉一见,闭目敛去黯淡神色,抬足上前,恍若平日里父女闲谈一般,开口道。
刘老爷不由一愣,刘山婉恍若未觉,又道:“爹爹莫怪,婉儿之死并非是它人口中所言,当日事情既多且杂,更与钱家公子无关,爹爹切莫为此而错怪了钱公子。”
“婉儿,当日只有钱唯笑和你在那黑风崖上,若是与钱公子无关,你又怎么会落崖而丧命?”刘老爷一听,立时反问道。
刘山婉一愣,苦笑一番,幽幽道:“爹爹,天道纲常,世俗伦理,婉儿已无暇再理,许涵负我欺我,钱公子痴情于我,爹爹爱惜,将我定于痴情之人,可婉儿——”
“可婉儿却不是那等孝心之女,辜负爹爹美意,才落得失足落崖,累的爹爹状告钱家。”
刘老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你竟是为了不嫁钱公子,才让我白发人送你黑发人?!婉儿,既然不愿,你为何不在婚前说与为父?有为何在嫁娶之时,反悔不愿?”
刘老爷紧盯刘山婉,拔高声线:“你让为父如何来想?!”
刘山婉垂下眼睑,缓缓下跪:“爹爹,婉儿自知对不起爹爹一番悉心教导,辜负钱公子拳拳爱意。婉儿有愧,却不敢不顾及爹爹日益老迈,钱公子正当盛年。爹爹,还请爹爹务必小心许涵,救出钱公子……”
“许涵?!”刘老爷怒目,当即反问:“难道与钱公子所说一般,许涵当众羞辱你,才使得你含愤上了黑风崖?若不是上了黑风崖,你也就……就……”
刘老爷哽咽,双眼直看刘山婉。
刘山婉此时也是脸色微变,美目泛绿,长发狂舞。
刘老爷忽的脸色一白,却缄默不语,心里却是明白至极,婉儿能成这样,势必与许涵脱不了关系!
周身冷风阵阵,吹起垂地幔帐乱舞,刘老爷越见越觉不好,此时只见刘山婉半边侧脸,其余则是乌发覆盖,露出的小小下颌,双唇鲜红欲滴,不见纹理,像极了坊间面具。
刘老爷一看,才起的怒气登时烟消云散,连忙喝道:“婉儿!”
此一声犹如镇鬼符咒,刘山婉当即恢复下跪模样,只是一张脸却是幽怨异常。
刘老爷叹了口气,才缓声道:“婉儿,爹爹不望你富贵荣华,但求你平安快乐。可现在你我却是阴阳两隔,婉儿放心,爹爹既然冤枉了钱公子,自当赔礼道歉,倾尽全力让钱公子洗刷冤屈。至于许涵一事——”
刘老爷微眯双眼,期间冷光瞬间而逝:“也自当有爹爹做主,婉儿放心就是。”
此话一出,刘山婉两眼含泪,哽咽数下,才挤出一词:“……爹爹。”
刘老爷一听,老眼不禁湿润,瞧着眼前小女清丽模样,长长叹气。
不多时,窗外鸡鸣声渐起,只见刘山婉身形一僵,当即以头磕地,道:“爹爹,婉儿不孝……婉儿不孝!”连连数下,听得刘老爷当即爬下床来,扶起刘山婉。
触手之地,冰凉一片,犹如极北冰山。刘老爷当即一愣,再抬头,只见刘山婉苦笑:“爹爹,婉儿时辰已到,日后再也不能照顾爹爹,爹爹可要保重,莫要怠慢了自己!”
刘老爷抬头,再看窗外,连连点头,转身挥手。
窗外,冷风阵阵,一阵阴风拂过,暮双双立马抬头,正是一脸泪水的刘山婉。
暮双双当即起身,慢下两步,不敢直接上前。手肘一捅身边之人,马超立时转头询问。暮双双连忙示意刘山婉,心里暗叫:还不快去?!这不正是现成发扬爱心之时?
马超一愣,不明所以。韩火揉了揉僵化的腮帮,对圆满吹完冷风,表示欣喜。对暮双双挤眉弄眼之状,表示迷茫。
暮双双咬牙暗恨:呆子!
长长大街,马超紧跟刘山婉,身后隐隐传来暮双双欢悦声音。
“看不出来啊,韩火你那鸡鸣还学的挺像。”
“……嘿嘿,雕虫小技。”吓唬其他鬼的。
“啊,你是怎么学的?”
“……跟着跟着就会了。”咳,假话。
“怎么才能跟着跟着就会了?”
“……就是听多了。”啧,真话。
“听多了?”挑眉。
韩火捧心,当即点头:“听多了!”
“真哒?难道韩火过去是住在草窝里,与鸡比邻?”
韩火一震,当即傻眼:殿下是咋知道的?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