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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的尸首很快送到义庄,可这前后事情却不是这般匆匆了结的。
沈复匆匆赶来的时候,夏昭已然回到了府衙,经过这一事,夏昭的脸色并不太好。刘三娘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拍着夏昭后背。
夏昭从未见过死尸,猛然见到死尸,满脑满目都是那血色带泥的场景。夏昭摇着头,对刘三娘捧上来的茶是一口也喝不下。
刘三娘刚放下茶碗,就有人从外边来报。沈复已经到了府衙外,恳求夏昭接见。刘三娘回头,见夏昭的苍白脸色,小声的交代道:“你去跟沈复说,就说大人刚从城外回来,劳累至极,不便见客。”
刘三娘话音刚落,就见得夏昭脸上重重一边,手边的茶碗被夏昭扫落在地。刘三娘赶忙回头,夏昭白着脸,有气无力的说道:“谁说我不能见客的?”
刘三娘摇头:“你觉得你现在能去看沈复?还不若等到身子稍好再去见他——”
“不,他的事情难道不是我管的?这府衙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夏昭沉着脸反问道,三分嘲讽听得刘三娘噎住。刘三娘见他如此,只得让人去叫沈复。
沈复脚下匆匆,一贯含笑的脸上,眉宇间不由带上一点忧色。这李二本是他名下佃户,却在这秋收之际遇到这事。这死因还不曾清楚,却被李大嫂当场向夏昭告上一状。当着那么多人面,他沈复原本无事,也会被人扯出三两闲话来。再者李二到底是怎么死的,还真说不定。
沈复的裤脚湿了大片,夏昭挑眉看着沈复的裤脚,心里猛然生起两分笑意,“沈公子这番来,可想而知是为了李二那一事了。”
沈复站在堂上,脸上沉沉,不见手脚有任何慌乱地方。刘三娘从侧边看去,不由点点头,立起双耳。
沈复拱手,“大人所说确属事实。那李二确系沈家名下佃户,此番无故而死,于情于理,沈复都该往府衙走上一遭。李二内子将沈家告上府衙,沈家也自然需要从府衙这得到事实。”
夏昭笑,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这乍一听,沈公子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不过,沈公子,依我说,若是沈家没有参与这事,何必这么急就跑上府衙?难不成不是做贼心虚?怕事实败露?
哎,沈公子不必现在就解释。本官只是好奇,现下李二死因不明,若是李二自己不慎而致死,难道沈家还会上赶着跑上府衙吗?”
沈复脸上变了又变,听得夏昭一席话,两眼定定。没想到前几日还犹有书生孩童性情的夏昭,几日不见却能说出这么一席话来。沈复想起几日前让人收买全城账房先生,再看夏昭。夏昭此时脸上虽显苍白,嘴角却清清楚楚的挂着一抹笑意。那笑意犹自带真,全然不像客套虚假之笑,沈复脸上稍定。暗自心下嘲讽一笑:沈复啊沈复,这夏昭到底是个官人,就凭他不过寒窗几年就能谋得扬州县官一职,就不该在一开始心存鄙夷之心。
沈复笑,“大人说的不错,不过沈复却不是这么想的。李二不管如何都是沈家佃户,在沈家庄地上出事,沈家不管是出于礼法还是出于情义,沈家都没有抛弃的道理。当然,沈复想对大人说的事,问心无愧自然对人命有所牵挂。说到底,李二也是一条人命。”
“沈公子说的对,这李二一条人命断没有这么白白送走的道理。沈公子这番来,若是只问这事,那么本官能告诉沈公子也只有几句话。一切事宜,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夏昭昂着头,直直的看向沈复。
沈复垂下头来,朝着夏昭行礼,“如此,沈复在此就拜谢大人了。”
“来人,送客。”夏昭眸光渐冷,见刘三娘在一边时不时看向沈复,一张脸已经黑了大半。刘三娘本想跟沈复说上几句话。可眼角扫到夏昭的脸色,心下一乱,静在原地。
沈复一走,大堂立时陷入沉静当中。
刘三娘觑了眼夏昭,半响,才犹豫着开口,“你要不要见见仵作?”刘三娘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这会要说什么,见夏昭脸色不好,又紧忙补上一句,“你刚才吐了不少,一定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夏昭别过脸,并不像理刘三娘。
刘三娘见夏昭不动,迟疑半响,又说道:“其实,依我看,那李二像是被钝器所伤,看伤口又在后脑勺,依着那口子来看,应该是由下而上。沈复他——”
“你说想,李二的死其实不是因为沈复,沈家并没有为难一个佃户?”夏昭扯起嘴角,眼眉上挑,一脸牲畜无害的模样,昂着头说道:“三娘不是说,今年那些税务和租金,那些佃户不一定能够交上吗?”
刘三娘脸一变,“可夫君,沈复想来不是那样的人。”
“人心易变,我原以为三娘是早就知道的。”
夏昭缓缓走了下来,刘三娘不动,两手负在背后。夏昭侧首,“再者,这有没有关系,又不是我能说定的。三娘,不是还有你跟仵作吗?难道三娘这般不相信自己?为夫倒是十分的看好三娘。”
刘三娘一愣,见夏昭朝自己莞尔一笑,心里猛然暖了起来,嘴角弯弯,“三娘定然不负大人重托。”
从府衙里边出来,天上雨水已然停了下来。夏昭皱着眉头披上长袍,见长随从侧边急忙跑来,对自己说道:“大人,夫人说,她晚上去义庄。”
夏昭点点头,长随撑开油伞,侧着脸恭谨问道:“大人,这是要回府?”
夏昭摇摇头,不耐烦的挥了挥衣袖,冷着脸说道:“不,不回府,我们去东篱院。”
长随弯着头,见夏昭的嘴角紧紧抿着。渐渐变成一条直线。微暗的光色映着夏昭的脸格外白皙,长随不自然的换了只手,将夏昭稳稳护在伞下。
这时候,天虽没下雨。不过夏昭的身体不比常人,他自幼跟随夏昭,这天气越见稳定,他便要越发细心,务必要让夏昭不受一丝风寒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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