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王……”
“这是——”暮双双朝里边看了眼，回头指了指了空，示意道：“我们俩都不能进去？”
前方的侍女得体而温和的笑，暮双双气急，掉头就往大门走。
这会天色正蓝，耳边的风温和吹，昨夜下了场大雨，路边细细长长的草叶上还闪着晶莹透亮的水珠。
“鬼王——”
背后了空细细弱弱的喊着，带点沉闷的声音成功让暮双双脚下一停，颇为纳闷的转过头。了空嘴角扯起牵强的笑意，明明不愿意对着暮双双笑，却要摆出一种和善可亲的样子。暮双双眉头一拧，了空嘴巴张张却迟迟没有开口。
“小师父找咱有事？”
暮双双挑眉看着了空，了空心里有点慌，扯着衣角走了上来：“鬼王，能跟贫尼说会话吗？”
了空眼神切切，带着点而恳求意味。暮双双不觉想起此前的青阳子，嘴角一弯，失声笑了起来。了空睁着迷茫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暮双双，暮双双摇摇手，示意了空说下去。
了空拽了拽衣角，左手掐着右手的手心，右手掐着左手的手背。玉白的手背被扯出鲜红的印记，暮双双一看，嘴角犯抽的就差哼了出来。
了空仰起头，直直看着暮双双，脸上一派真诚：“贫尼知道，鬼王并不怎么喜欢鬼王。说实在，贫尼也不怎么喜欢鬼王。可是，偌大的院子里边，贫尼有些话却只能跟鬼王您说了。”
“贫尼不是鬼王，鬼王也不是贫尼。鬼王你或许不明白为什么贫尼会嫁给青阳子，当然，贫尼也不知道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同样，贫尼也不明白为什么鬼王一个女鬼却偏偏跟着两个仙君在凡间行走，过凡人的生活。都说鬼魅不喜日光，可贫尼瞧着却也不是这样。想当然耳，贫尼说这些也不是让鬼王您给贫尼一个答案。贫尼只是有些不懂，想说说这些话罢了……”
了空眼底探出点喜意，见暮双双没打断，素白的脸上也有了抹亮色。暮双双惊诧，断没想到了空会逮着自己说这些话，脑子里边空荡荡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了空笑，回头看了眼小院怅然道：“贫尼也不是个蠢的，青阳子一回来就跟贫尼说了你们，若然青阳子不给贫尼解释，贫尼也往仙神那边想的，绝没想到跟在白施主身边的暮施主原是一个女鬼。”了空说着说着，自顾自的低笑起来，见暮双双脸上有些呆滞，方又继续道：“贫尼也知道在贫尼昏睡之时，鬼王您和两位仙君定然为青阳子或自愿或不愿的做了很多事。贫尼瞧着两位仙君虽然现下颇为不喜青阳子，却也没有伤害青阳子的意思。其实鬼王方才也是有点担心青阳子的吧？”
暮双双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看的了空眼珠蒙上一层温润的笑意，衬得稍显削瘦的小脸立时明**人起来。
“说到底，贫尼也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前人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可放在贫尼身上，却不是那么回事。若然不是青阳子，贫尼也绝不曾想过自己原是一个自私的人，身边的人若是往生去了，贫尼会哭，若是有人因病不安了，贫尼也会为他担忧，可这前提却是贫尼和青阳子要好好活着。就好比白云观的观主——”
“自贫尼知晓青阳子的心意那日起，白云观的观主就注定输在青阳子面前。听着青阳子说观主去了，贫尼竟然不觉有任何不妥，甚至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但凡青阳子有一点点不舒坦不安的表情，贫尼也能当着他面对观主哭上一通。”
暮双双有些愣，没想到能从了空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舌头登时有些大：“这、这这是你想的？”
了空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暮双双：“其实刚才白芷仙君说的话贫尼都听得懂，青阳子在顾及什么贫尼也懂……”
“那、那那那——”那你怎么没在青阳子面前直直白白的说出来，说不定因为你，青阳子就不会受白芷威胁了……
暮双双僵在原地，看着了空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出来。暮双双这才发现，了空的眉头从他们进府之时便已然微微皱起，幅度不大，没仔细瞧还真发觉不出来。
了空转过头，怅然道：“这个啊……当然不能说给青阳子听，青阳子聪明，贫尼嫁给他本就是让人不齿的事情，青阳子若是连这点顾及都没有，若是一旦厌了烦了贫尼，鬼王您说，可愿意让贫尼在您的地方借个遮雨的屋檐？”
暮双双噫住，没想到了空居然能想的这般远。也不知道她是瞎操心还是早有准备。
暮双双撇撇嘴巴，脑里灵光一闪，身形立时僵住，“咱以前不是故意的……”暮双双声音有点低，低得只有就近的了空方才听得一清二楚，了空颇不在意的摇摇头，笑道：“鬼王那些算什么？贫尼从庵堂里出来也有好些年了，走过路过听得比鬼王可恨多少的事情都有，怎么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那青阳子呢？”
暮双双迟疑半响，还是管不住嘴巴问了出来。
了空斜睨了眼暮双双，“鬼王以为，若然没有了了空，这些事情还会发生吗？”
暮双双一愣，回想起观主的口吻，嘴里呐呐：“大概……是不能吧……”
了空失笑：“现在不清楚了，青阳子现下做的事情根源都在了空身上，了空早说了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又怎么会怪在青阳子身上？”
暮双双垂下头，始觉什么要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尼姑和道士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了空笑着笑着，声音渐小，静了下来，半会才板着脸对着暮双双问道：“鬼王，今日之话——”
“自当不会说给他人听得。”暮双双连忙接了上去，抬起头朝着了空抿嘴一笑，看着了空沉静下的小脸，暮双双脑里一热，方才想起一笑抿恩仇的含义。
回到府邸，大厅里边只剩下百里奚一人。暮双双好奇往四周扫了扫，对着百里奚问道：“白芷人呢？”
百里奚没答，门口的侍女善解人意的说道：“仙君出去了，对鬼王您留一句话，两位仙君和鬼王明日便回扬州城去，鬼王若是要收拾东西还尽早吩咐奴婢。”
暮双双愕然，调头去看百里奚。百里奚抿抿嘴，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侍女们一看，袖口捂住嘴角呜呜咽咽的笑了起来。暮双双气急，脸上红的滴出血来，慌不择路的往房里跑，嘴里还一边骂道：“什么样……说走就走……咱还没去白云观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