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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一两个时辰,暮双双都跟着百里奚在雁荡山里边窜,说是窜,暮双双且以为要加上一字——“乱”,说是乱窜还真有那么回事,眼前这峰可都是来了七八回了,若是青阳子在里头,百里奚怎么还没有找出来?
暮双双迟疑,身上的短衣紧紧贴在身上,暮双双虽说爱钱节俭,可也没有亏待自己的理。这么一窜,身上腻歪歪的,暮双双深呼吸,都能闻到身上那股子酸腐味,拧眉嫌弃两下,比自己腌的酸菜还要酸。
“百里大人。”暮双双唤,实在是受不了了,“您当真知道青阳子在哪里?”
百里奚摇头:“不知道,慢慢找。”
暮双双气急,指着前方小道:“可百里大人,这路口我们少说也走过七八遍了,哪有在一个地方转悠找人的?”
百里奚身形一顿,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深以为然,缓缓道:“可我却觉得,青阳子必定在这里。”
在这里?暮双双嘀咕:就那老道士的行为,若是藏身在此处,被团子爹怎么一转悠哪里没听出来,说不定就带着青阳子跑路了,还等着咱去找?
暮双双不以为然,只是面上不显,做出一番思虑样子,半响才抬起头颇为郑重的说道:“百里大人,不是咱说,既然百里大人有心要救青阳子,怎么就不在青阳子身上留下奇香痕迹的,就是找咱也好找些。雁荡山那么大,谁又知晓老道士会躲在哪里去?”
暮双双一顿,眼眸忽的一亮,“百里大人,您说那道士是否会回白云观?”
百里奚站定,深深看了眼暮双双,沉吟半响方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若是老道士偏偏笃定我们不会去白云观找他呢?”暮双双静默良久,反问道。心下却说:这老道士说不得就是吃准了你们这些人的想法,若是在白云观里弄上那么一两个密道暗室什么的,还不正好藏人?
百里奚似笑非笑,点着暮双双说道:“白云观观主一向自持谨慎,教出的弟子不说聪明绝顶,那也是各有长处。白云观里人来人往,说不得他哪日不经心就让人瞧见了,如此一来自当麻烦。再者,白云观里并没什么禁地。”
暮双双一愣,明白过来,想来想去心里还是不甘:难道咱还要陪你在这山间里窜来窜去?就算是遛狗也有让狗休息的吧?暮双双鼓起腮帮,见百里奚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又道:“可大人,这儿草树茂密,分明就没有一点走过的痕迹,要是换了别人大概就在这了,可那老道士那般作为,怎么会连一个阵都不设?不说别的,至少要求个安心,若真是让人寻到了,也能缓上一缓吧?”
暮双双说着,越说越觉可能。
百里奚笑声双靥,温然道:“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势必会给自己求个安心,却不一定依着你说那般设下阵法就行的。这里虽没人走,可难保哪个有道法的人因缘际会偏偏就碰上了。”
百里奚抬眼,双眸盯着远方边角一簇稀疏灌木丛,淡淡一笑,勾起无数飘忽:“他倒是不用阵法,却也没差多少。只不过,我蓬莱岛上的幽冥兰又哪里是如此好种的?既是我的东西,我找起来还比不上别个?”
暮双双心下吃惊,见百里奚笃定样子,心道:难道真的在这?可百里奚明明在这里转了七八次了……
又如何到这时才发现?
暮双双含着这句话,却没打算问出。她一抬头,正巧看到百里奚脸上的一抹飘忽,仿佛立时随风而去,再眨眼,却见百里奚抬足,正朝着那地走了过去。
暮双双紧跟其后,细目瞪的老大,深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踩错了地。谁知道这周边那老道士会弄下什么呢!
约莫走上十丈左右,暮双双立起腰来,小嘴立时变成圆形,两手颤颤不得语。众人皆知,这目标既立,走上一步必然是少一步的路程,可暮双双走上十步,那稀疏灌木还是仿佛此前十步之远,未曾改变。
百里奚回头一望,心知暮双双鬼力尚浅,心性见识跟人间少女并无多大差别,可这么一看,还是升起三分无力感,捏决在暮双双身上加上几层结界,方才出声解释:“这是幻觉,似是而非。倒没想到他身上不仅仅有我蓬莱岛之物,还有青丘法决。如此一来……”
百里奚话音渐消,暮双双虽没听多大明白,可一瞧百里奚微沉面色也知道事关重大。暮双双缩了缩头,猛然觉得人不可貌相。
百里奚走在暮双双前头,七拐八拐,脚下步子说不出的诡异。暮双双鬼力浅薄却偏偏跟的上,暮双双一见,嘴角微抿,在百里奚身边越显恭谨。
前方道路仿佛走不尽一般,一路上郁郁葱葱,绿意极盛。暮双双心里暗暗吃惊,这一路走来景色突变,方才还是亭台楼阁不失清爽之意,这会儿却又是西湖苏子,杨柳相伴。暮双双屏息静气,唯恐踏错了步子丢了人。
忽闻一股醉人清香,隔着重重大树散了开来。暮双双当即捏住鼻子,两眼直看百里奚。这香味份外熟悉,百里奚往前立地,抬手往前一划。
暮双双眼前金光一闪,只见眼前大树缓缓拉开,再定眼,身边已然是一片花草,幽幽的香气缠绕全身。百里奚扫了眼周边,没再迟疑,右脚一抬,抬足而上。暮双双连忙跟上,却哪知脚下一抬,便没入一片漆黑。
两手被人拉开,百里奚身上的暖暖茶香传来,暮双双当即心下一安。
青阳子睁眼,耳边是观主的细细碎语,还有从洞穴深处传来的呜咽声。身上还不能动,却也不妨碍他听出观主的一行一动。
观主拉着瓶盖,将里边的黑紫丹丸拨下,将手上瓷瓶就手一抛,瓷瓶划出一道抛物线,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观主凝视炉鼎良久,半响才从一边石阶走下,拿出一个瓷白小盆,放置青阳子身边。
青阳子只觉手上冰凉划过,一阵刺痛,耳边便传来突突的声音。
观主笑,“当真是我的好儿子,连身体里的血色都跟旁人不同。”
观主端详半响,捧着小盆哧哧的笑了起来,听在青阳子耳里分外刺耳。
半壁身子越来越麻,青阳子只觉一股股的眩晕感冒上心头,观主放才止住伤口,两手一挥,解了青阳子的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