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一步,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我尽量把所有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我只能尽量,伤害还是光临了恭王府,光顾了恭王!
刘扬被杀的消息传至洛阳,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杨安殿的,况儿还在真定,那里的一切暂时得以稳定,我更担心宫外的母亲!
知道自己的亲哥哥被女婿杀死,这是怎样的一种痛,怎样的一种无力?
就连我,都没有勇气去见母亲!
怔怔的往回走,我从小练舞,走路都是会夹着肩,步伐从来轻盈。可这一次,若不是阿秋扶着,我估计会栽倒在地上!
刘秀终是快了我半步,他真是……很好,很不错!
回到杨安殿,我根本顾不得照顾强儿,因为刘秀后脚就踏入殿内,清俊的脸上是盛怒!
“郭圣通!”
“刘文叔!”
这是我们第一次对峙,更是我第一次直接称他的名字,整个大殿内侍监侍婢统统跪下,强儿此时也大声哭嚷。
“带着大殿下,所有人都退下!”刘秀发话了。
此时鸦雀无声,犹如死水,却不平静。
刘秀冷嗤,“朕还从不知道,原来真定的郡主有这么大的能耐!”
“本郡主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大汉的天子会有这么能忍!”迎面直视他不怒反笑的双眼,这一刻,我半步都不能让。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进,强大的气势渐渐笼罩我的周身,令人窒息,“郡主?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弄清楚自己该自称什么!”
“呵呵,”我与他已经相隔不过三寸,“君既不君,妾,又何必称臣?”
下巴被按住,很痛却不能唤出声,我怒瞪他一点也不想示弱,我一直看不穿他,可他也从未看透过我,“所以你郭家打算连同恭王府一起叛变是吗?真定此时谣言满天飞,说朕念往日盟友之亲,只杀刘扬而放过恭王府所有老幼妇孺?呵呵,郭圣通,能做到一夜间将这样的讯息传至大街小巷的。朕想,除了你百年世家郭氏以外,真定没人会有这个能耐逼得朕无法下手了”
我们还是隔得这么近,却再无亲密可言,他的眸中浓浓的戒备,我的目中滔天的恨意,“妾以为,陛下的声威更重要,屠了恭王满门对你而言,没有好处!”
“是吗?所以朕就要对一个一心想要另起炉灶的叛臣手软?要对一个心里没有朕的女人心慈?”
我被他用力一甩,硬生生的倒在了坚硬的地上,膝盖被撞痛,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直视他,我没有怪他杀了舅父,他倒还有脸先来怪我?“你从一开始就存了要杀舅父,灭王府的心思,刘秀,是我瞎了眼才会信你的那些谎话,什么对我百般宠爱,你不过是要让刘扬放松戒备!”
“你若早有立我为后的心思,为何在真定不立,来洛阳已有两个余月,立后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你也没有表态,你为何不立?你早就已经算好了,你算好刘扬担心我失宠,担心凤冠不属于我,你算好了刘扬会担心他在为别人做嫁衣,你一步一步逼他,你才是伪君子,真小人!啊——”
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那本就太细了的手骨几乎要捏碎!我们之间终于要开门见山了!
“我是伪君子?他难道不该死吗?早在我九死一生之时他就已经准备龙袍加身了,如今真定四处都有他的乱党,你说,朕不该扼杀这些叛臣吗?你以为他刘扬就能一身干净了?”
“陛下事事喜欢算计,从不让自己吃亏,每一步棋每一个人你都可以精算无误。我散步消息说陛下你以仁义为先,放过恭王府所有人,以德报怨,这不是百利无一害吗?”我笑得灿烂,他对我用了计,我对他施了谋,我们是双赢,也是双伤!
他也笑,泛着丝丝冷意,我的手腕已经痛得麻木了,“好,很好!郭圣通,朕从前竟会以为你是温柔淑女,原来你心计沉沉,惯弄权术!”
“可我到底是走错了一步,识人不清,引了你这只贪心的狼入了真定,害死了我的舅父……”也,伤了我的心!
一抹怒色终于攀上他的眉间,我的话让他再也笑不出来,可我手腕的痛又一次袭来,他怒极,“朕自藁城时就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了,一直到如今,朕都在给他机会,如果他没有异动朕是不会杀他,不会要了你恭王府满门性命,可他愚钝无知,硬是要叛变!他目无君上,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他?”
我觉得很好笑,所以我朝着他笑了,笑得讽刺,“那现在你如意了?当初河北三王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我们河北一直远离长安远离是非,可他们最后还是统统死在了你手里,你满意了?”
“那你呢?”刘秀忽然放开我的手腕,抚上我的脸颊,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冷,神色也不再硬,反倒是变得温柔,“我们之间呢?”
他的温柔让我反感,如果不是我事先察觉,现在的恭王府早已是白骨森森,如果真的是那样,百年之后我还有脸面见外公,面对父亲吗?我还有那个脸去见母亲?
“我?恭王府在我就在,恭王府亡我便亡!”仰头直视他,我要亲手揭开我们之间虚假的那一层纱,“妾与陛下之间,只是政权联合!”
……,……,……,……,
一片死寂,直至刘秀几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政权联合!”他的手微微用力,捏得我下巴生疼,“郡主好眼力,朕的确从来没有对你上心,有你无你,对朕而言,都不重要!”
强压下去的痛又涌了上来,心中仿若被钝在割,可我不能在他的面前流泪,外公说,头可断,血可流,唯有傲骨不可折!反正真定那边已经压下去了,他再没有理由伤得到王府,而我,是叛臣之亲!
“所以,我们之间的联合也结束了!我……”
“你休想!”他终于松开了我的下巴,“朕当日既然娶了你,既然要了你这个麻烦,朕自然会负责到底!”
原来,所有的痴缠缱绻比纸还要单薄,一旦捅破了,就无法再愈合!他宠我的这个假象终于是结束了,我也不必对他笑脸相迎,一切都结束了!
真好啊,老那么惺惺作态多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