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敌人更密,有些地方已经烧起火来,飘来一股股恶心的焦糊味。浅樱四处冲杀,却根本突不出包围,更何况,她连走快一些都走不了。
她也心惊胆战极了,这绝对是她此生经历最惊险的时刻,环顾四周,道:“往西南跑,那有个狗洞。”
浅樱点一点头,前门后门肯定冲不出去了,便拉了她往外跑,她也捡了柄断剑,暗暗积聚力气,她想,总要见到云楚,见到云楚就什么都不用怕,不用再跑了。
敌人却越来越多,那些人已杀红了眼,见人就杀,青色衣袍上都是血,不知有多少是自己的,因为已经不知道疼了,
浅樱也一样,但她势必要多些,因她总是在为自己挡枪,刚进了几步远,又是许多人死去,突然从墙外翻过来几个簇新衣衫的人,举着金牌道:“教主有令,郡主和元帅格杀!”
什么?她怒瞪了双眼,目眦尽裂,狠狠一剑掷去,穿过了那人胸膛直飞出去数米。这一下,用光了她所有力气,身子如枯叶般坠地,脑子一片混沌。
她终于明白,她之所以没了力气,是因为他给她吃了十香软筋散。
是了,爹爹一死,她再无价值,有什么必要还活着,她真恨他,他那样强烈的爱她之后,便置她于死地,是了,他是云楚,除了他妹妹,被自己害死的妹妹,谁都不在乎的云楚。
是了,他那么强烈的爱,是想拖住他,否则以她的功力,与他对打总会弄出响声,前楼的爹爹便会警觉,他那样对她,她便不动了,那样疼也不发出声音。
真好,算计的真妙!“小姐!”浅樱大叫一声,又是蹭蹭几圈活活拉开一个口子,扑到她身边,将她背在背上,继续要杀出血路。
她说:“浅樱,放下我,自己逃还有些胜算。”
她已夺过一人单刀,一刀割断了那人咽喉,那尸体便直直倒下去,大睁着眼:“小姐,你不能死,有浅樱呢!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浅樱呢!”
她一大滴泪水落下,还是烫的,她嗯了声。
浅樱笑了,那张满是汗水血水污泥碎肉的脸笑了。士兵已经辨认出了她,因为她衣衫上明晃晃的宝石,潮水般的敌人纷纷涌上来,一只利箭射在她的肩头,几乎刺穿了锁骨。
浅樱无奈,只好背着她退回小楼,撕下一方袍襟,掰断箭柄拿袄片盖住,道:“小姐,你忍着些。”边说边脱下自己的袍子与她的兑换。
“浅樱你做什么!”她想阻止,却一点力气没了,浅樱已将自己的袍子穿上,笑道:“小姐,你放心,我有武功,不然更逃不出去。”
说罢再次背了她,杀出去,手中乾坤圈斩来杀去,这样一遮掩,倒是好一些,浅樱很瘦,背上的骨头都硌人,背心一片圆圆的伤口在往外渗血,那一片伤,自那日之后便再没好利落过。
可是她杀起人来真厉害,手中的圈子边上是五把利刃,按动把柄上的机括收放自如,可以同时取五人首级。
她又在想:“郡主和元帅格杀!郡主和元帅……元帅……”
“浅樱,我爹爹呢?”浅樱不回答,她一定杀红了眼,成了个杀人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她们终于逃到了狗洞,
浅樱先把她塞进去,把乾坤圈留给她护身,又拿了干草麦秸挡住洞口,道:“我去救老爷,不论谁来都别出来,记住——谁都不要相信!!!”
她转身又补充道:“天亮了我还没回来你就跑,往没人的小路上跑。”
“不,我一定等你回来。”她的眼神无比坚定,要是没有她,她真的撑不下去了。她重重点点头:“我死也要回来。”
说完跑了回去,明珠全身发抖,紧紧抱着乾坤圈,那乾坤圈的把手上用赤金镶嵌着一个小篆的明字。那个字,如此灼人。
浅樱去了好久,天渐渐亮了,怎的还不来?她从草缝里看到有穿朱衣的士兵,有个百夫长道:“快找,上头说了,找不到咱们都得丢脑袋。”
一个亲兵显然累极,抱怨道:“没准死了……”那百夫长瞪了他一眼:“老子比你还不耐烦,上头说了,死要见尸。”
死要见尸,死要见尸。云楚,你好狠呐,你这样狠,是了,你的确是这样狠的,对待仇人,你向来是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是啊,我若不死,便要你血债血尝!她死死咬着下唇,已经没有血了,只留下牙印。深深的,我若活着,一定生生活吞了你!
她看见一个森绿衣袍的人出来,那些兵都叫他:“修大人。”他也发着狠呢:“快仔细点找,找不到我们一个个想死都死不了。”
他的脸加上这句话,吓得人如坠冰窟。
是么?就因为你有仇人在外,你寝食难安,就让人想死都死不了,真好,真好,云楚,你好狠啊,你当真这般恨我,掘地三尺也要杀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来了多少拨人,不吃不喝加上大量失血,她晕厥过去,迷糊中听见人的哀求:他说,求你快出来,我宁愿死在你面前,求你。
她不会再信他了,不会再被他骗了,她永远不会信他了,她永远不会再傻傻的爬出去,被他一次次伤害。
那是几天后的晚上,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醒了她:“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很费力的睁开眼,就像那次在白莲教山洞放过血一样,想起那次,就更恨云楚。
浅樱见她睁眼,才放心笑了,这天晚上天上有星,模糊的可以看见她脸上脏污不堪伤痕累累,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她说:“我该死,我救不出老爷,他们……他们……人太多。”是了,想死都死不成了,能不尽心么?她又掏出一个沾满了血的馒头,颤巍巍的递给她:“小姐,你一定饿了,快吃……快吃。”
她已经没有眼泪了嘴唇都干裂了好几层皮,只觉得浑身打颤,捧着嚼了一口,浅樱笑了,她已然成了个小炭人,嘴唇深深裂开一大块,
她面上略现祈求之色,犹如一个在暴雨中折了双翼,拼命挣扎,却只是想找一个家园的小鸟儿:“小姐,我可以躺在你身边么?”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