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去看王保保,见他低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才想起他也是劳燕分飞……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倒是王保保抬起头来,淡淡道:“你既打算好了,何必跟我说?”
明珠心中不悦了,抱怨着:“我这是在跟你商量,怎地你一点儿都不上心?莫非……”她惊讶的望向王保保,后者很快从她暧昧的眼神里读出那一层意思,忙辩解道:“你别多想,我万万没存那等心思,浅樱……”他唇角玩味的翘了翘:“我是不感兴趣的,你既非要跟我商量,那就许给义父做妾就是了,只要你不怕委屈她!”
明珠显然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又道:“浅樱那般的人物,做妾?她那样聪明,定能的爹爹喜爱,明年给咱们生个……”她张了张口,小弟弟三个字没好意思说完。
王保保心道:或许就是这份聪明让人不喜爱,细想起来,他也弄不清楚,总觉得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又听她道:“你今儿没瞧见,爹他看浅樱的眼神,而且前前后后看了许多次呢,你上次不也说,喜爱的人都会相互看的么?”
王保保一时哑然,干笑道:“这不一样的好吧?再说,我不觉得义父对她有什么看法,义父此人,我了解得很,浅樱不过比你大几岁,还不及我的岁数大,义父只怕没存了那种心思……”
明珠白了他一眼,却一时想不出话来驳他,王保保瞧见她神情,又想想她方才的话,抬手按在她柔顺的发丝之上,笑叹一声:“我真想打开你这小脑袋瓜瞧瞧,你都在想些什么?”说罢顿了顿,又道:“终于知道云楚为何看上你了?”
明珠搭在椅背上的手倏忽扣紧,低低问:“为什么?”王保保背转着身,似乎没瞧见她此刻的失魂落魄:“你们两个一样的不成熟……”
一片叶子随着风飘摆,才五月的节气,竟然有一丝悲凉渐渐蔓延周边……
察罕收回落在落叶上的视线,低眸瞧见一双柔荑执了钉足紫泥壶,燕嘴壶口缓缓斟出碧绿的茶汤,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浅樱将茶壶安放好,垂首而立,即便是低着头,仍能感觉察罕帖木儿的视线投了过来,面上,渐渐晕开一丝红,若尖刀划破的新橙,起先透出一丝甘甜的汁水……
耳畔传来察罕帖木儿的声音:“你可还有什么家人?”浅樱依旧低着头,小小的玉兰坠子在日光下摇摇晃晃,连那影子都随着摇曳起来:“回元帅,婢子父母双亡,家中再无别人。”她这一句声音极轻,虽极力掩饰,能从那外表的冰冷中透出一丝浅浅的凄凉。
察罕帖木儿唔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道:“你沏茶的功夫也极到家,做个丫鬟似乎委屈你了……”浅樱垂在腰际的手指突然捏了一把袖口的轻纱,回道:“婢子粗手粗脚,叫元帅笑话了。”
察罕帖木儿笑道:“不必这般拘束,你若是愿意……我倒可以……收你……做个义女。”他语速本正常,但是在有心人耳中听来,却是一字一字如鲤鱼吐泡沫。
任是浅樱事先做了千种猜测,听他这么一说还是一惊,双膝一软险些摔倒,勉强错开一小步站直,这番谈话便再也进行不下去。
察罕帖木儿垂着眼皮瞧着杯盏中芊芊一片茶叶,随口道:“你去瞧瞧明珠,怎地去了这样久?”浅樱福身应是,刚一转身,就见王保保走过来,请察罕帖木儿一同去花厅用餐。
进了花厅,明珠早带着下人摆好碗碟,请察罕帖木儿在主席坐了,自己和王保保一左一右相陪。察罕帖木儿见明珠眼圈有些微红,想不着缘由,替她夹了一筷子菜,催促她吃。
明珠原本是因睹物思旧有些伤情,想来上次吃这龙抄手,恍如隔世了……
当初她使性子,一整日不吃喝,云楚在一旁没主意,知道她是因柳碧瑶吃味,只好自己去了厨房,可他从不下厨房,乍一见锅碗瓢盆不免手忙脚乱。
好容易煮熟了的,都成了肉汤,明珠却还是笑着喝了,似乎那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东西。云楚心中一软……
想到这,故而不愿多话,见父亲关怀,勉强笑笑,提著吃了一筷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色,这味道……乓!一声,银著掉落于地。
察罕帖木儿与王保保均是惊讶的瞧过来,浅樱已从托盘中拿了一双新的递到她手足,她手触手冰冷,顺势握了一下:“小姐?”
明珠这才回过神来,却似惊魂未定,微微喘着粗气。“怎么了?”察罕问。“没……”明珠摇摇头,可眉心那抹惧色却瞒不了人,他坐在那里暗暗思忖着,却听明珠道:“爹,女儿身子有些不适,想……想……先下去了……”声音中有些颤抖。
察罕帖木儿点点头,柔声道:“下去好好歇着。”明珠感激的笑笑,逃一般的出了花厅,沿着长廊走了许久才剧烈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双肩止不住的颤抖。
浅樱在一边看着,良久,才见她转过身来,背倚着朱栏,缓缓滑落在美人靠上。“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明珠颤颤道:“这菜的味道……像极了一个故人……只是,他已经死了……”
林远程烧的一手好菜,尤其是她喜欢的菜,简直把川中名厨都比下去了,而且她胃不好,不宜吃辣,林远程便少放三分,用浓蔬汁勾兑……那味道,那么相似,像是一只打开了记忆闸门的手,蓦然的放出所有记忆,还有恐惧……当夜云楚虽拦着,她依旧瞥见林远程奇惨的死相,想起那一幕,又不由得难受。
浅樱不好安慰,只有安静的侍立,耳际突然传来杂碎的抖动声,冷声喝道:“谁藏在从中偷听?”说着纵身一跃,抽下一根柳条朝那灌丛刺去。只听啊啊两声惨叫,接着传来求饶声,从矮从中连滚带爬的出来两个衣冠不整的人,一个黑面中年男人,一个发髻散乱正值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