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众人顿时都停了下来,只见一直侍立在云楚身侧的一个波斯舞娘摘下面上轻纱,这才是真明珠。王保保道:“明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才故意命人放出消息去。”明珠心道:你果然好计策,逼我自动现身。道:“元帅,求您饶了云楚。”察罕铁穆耳本想将她拉到身边,她却突然跪地道。
“不可能,他是我大元的心腹大患,此人不除,我终不得安宁。”明珠深吸一口气,拔下头上金簪抵住胸口道:“求您放了他,否则,我便自尽而死。”说着金簪刺入一分,鲜红的血珠儿沿着簪体滑下来一滴滴滴在百花红底的地毯上,绽开一朵朵红莲。
察罕铁穆耳道:“明珠,我真的不能答应你。除此之外,你说什么爹都给你办到。”云楚始终不发一语,明珠道:“爹!爹,求你。”她突然连叫两声,察罕铁穆耳跨前两步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道:“明珠,你叫我什么?”“爹!”明珠又是一声,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似乎要将这许多年的分离都哭够一般。明珠道:“爹……女儿只求你这一件事,我便守在您身边,克尽孝道。如果您不答应,我早晚要随他一死。”
察罕铁穆耳道:“你好糊涂啊……”良久又道:“明珠,你可还保有童贞?”他出言直白,明珠面上一红,说不出口,厅中众将都只做没听见。波斯舞衣遍体轻盈,那层薄纱下隐隐露出一颗殷红的朱砂。察罕铁穆耳道:“好,好,你果然是为父的好女儿。”又转身唤了王保保过来,道:“明珠,你若要为父放了他,需得应下一事。”
明珠心中煎熬,渐渐猜到他的意思,道:“爹!”察罕铁穆耳摆摆手,道:“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若应了,我便放了他,送他出城,你若不肯应,我纵是拼却你这个女儿不要,也不能轻饶这个了贼子,军中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你只怕也听说过一二。”
明珠道:“爹!”云楚道:“哼,不必你们在我眼前惺惺作态,没得惹我恶心。察罕铁穆耳,要杀便杀,你女儿是个什么东西,只配给我洗脚,我何需她来求情?”察罕铁穆耳不睬他,继续道:“珠儿,你可知道司马迁的故事?”明珠一震,道:“好好,我答应您。”
察罕铁穆耳道:“爹要你从此之后,断绝与他的关系,嫁与保保为妻,安安稳稳做你的小郡主,做王家的媳妇儿。”明珠瞪大了眼睛,半晌不说话,她心知哀求无用,父亲心意已决,只能道:“爹,女儿早已心如死灰,嫁谁不嫁谁,有何区别,只是你怎可逼迫王将军?”察罕铁穆耳道:“保保,你愿不愿意娶明珠为妻?说实话,义父绝不逼你。”
王保保眉间添上几丝闲愁道:“明珠妹妹品貌脱俗,孩儿只怕,配不上她。”云楚冷笑一声:“王将军果然好气魄,女儿情长怎比得上手握大权?只可惜明月。”王保保紧紧攥了拳,不发一语。察罕铁穆耳道:“什么配不上?你文武双全,又听话懂事,就是我最理想的女婿。”明珠道:“好,既如此,我想单独问王将军一句话。”
察罕铁穆耳点头应允,送二人去隔壁。王保保十分安静,一语不发,明珠道:“王将军,我只怕要答允爹爹,委屈你了。”她心中知道此生难以付他真心,况他也未必就愿意接纳。王保保笑了,依旧温和,道:“我倒不觉有什么?当日他没有立即杀了我,便还是顾念师门之情,我又怎会一点旧情不念,当时也只是情急要逼你出来。能假你之手救他一命,也甚好。”又道:“至于另一件事,你更不必内疚,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便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明珠点点头,二人重新回了花厅,察罕铁穆耳大笑道:“好,明珠过来,我要你当着众位叔伯的面立誓。”明珠大骇,也只好应了,跪地道:“您要孩儿立什么誓?”
察罕铁穆耳道:“我说一句,你说一句。”明珠只好竖起右掌,道:“是。”察罕铁穆耳声如洪钟,直透墙壁,道:“我,明珠铁穆耳。”明珠也说了,察罕铁穆耳又道:“从今日起与反贼云楚割断一切关系,从此之后誓不相见。嫁入王家为媳,与夫君白首偕老,琴瑟和谐。”
明珠复述罢,察罕铁穆耳突然面色忽转凝重,几个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每个字都千钧重:“如违此誓,我明珠铁穆耳与我父察罕铁穆耳,受万刀屠戮,永世不得超生。”明珠满面泪水,哭道:“爹!”这是何苦,什么报应只需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察罕铁穆耳断然道:“念!”一连说了三个念,明珠才颤声道:“我明珠铁穆耳与……我父察罕铁穆耳……铁穆耳……受万刀屠戮,永世不得超生!”说完之后大哭不止,察罕铁穆耳抱她在怀,道:“女儿,不要怪爹爹心狠,我也要给王家一个交待。”
说罢又令柳月找了一匹红绸,道:“今日正是吉日,你们便即刻成婚。”王保保也略略惊讶,道:“义父,不需如此着急啊。况婚姻大事,岂能草率?”察罕铁穆耳打定了主意不再更改,道:“你是军人,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去讲,再说你父母双亡,明珠也没了母亲,我便是你二人家长,再勿赘言,当着云教主的面,也好多个证婚人。”
说罢绑了个礼花与王保保胸前系了,又扯下一块方巾给明珠蒙上,明珠不敢去看云楚,只怕他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那么她便再也支撑不住,察罕铁穆耳高坐,虎林赤掌礼,二人拜了天地。
察罕铁穆耳这才松下一口气,命人先行带郡主回府,自己与众将随后骑马跟着,只等二人洞房花烛之后,便放了云楚。明珠迟迟不愿出门,紧咬着唇,请求道:“爹,求您,让我再看他一眼。”察罕铁穆耳毕竟心疼女儿,虽不情愿,也勉强点了点头,背过身去喟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