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荒草连天。郭嘉与辛评、郭图依依惜别。
郭嘉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就躬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仲治兄、公则兄请回吧!某去也!”说完,一咬牙,翻身上马而去。
望着郭嘉清瘦但不失挺拔的背影,郭图的眼眶蓦地红了,大叫道:“奉孝,此去青州,人地两生,记着莫要与他人斗气。若有难事,就捎信来,为兄纵然拼了性命,也要帮你!”辛评则长叹一声,顿足道:“身旁没了奉孝,某至少三个月食之无味也!”
郭嘉隐约听得辛评和郭图之言,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但一颗心还是热了。他想起三人在颍川书院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由热泪盈眶。他心中转念:“尽管辛评、郭图身上有着诸多不是,但他们对自己真是没说的。自己此去兖州辅佐曹操,若留他二人在袁绍身边,来日必成对手。那样岂不是有损数年同窗之谊?罢罢罢,临走之时,就劝说他们离开袁绍吧。虽然这样会被他们看出些许端倪,但为了他们的身家性命着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忽地,郭嘉调转马头,疾驰而归。
辛评、郭图大喜过望,齐声道:“奉孝,可是改变了主意,要留在邺城不成?”
郭嘉跳下马来,缓缓摇了摇头,正色道:“某去意已决,岂能说变就变?某回来是有话要对两位兄长讲。”
辛评、郭图刚刚眼睛一亮,但这一刻又黯淡了下去,一起抱拳道:“奉孝,有话请讲,我二人洗耳恭听。”
郭嘉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一字一句道:“聪明人慎重地估量主人,因此每有建议,必收全功,从而建立功名。袁本初只是想仿效周公的礼贤下士,而不知用人的关键所在。事情头绪多的时候很难抓住要害,喜欢谋划但是却没有决断,想与他拯救天下大难,成就霸王的基业,太难!”
辛评沉思了片刻,忽对郭嘉深鞠一躬道:“奉孝所言发至肺腑,某感激不尽,只是话中之意某不敢苟同。愚以为,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归之,且今最强,去将何处!”
郭图则道:“奉孝之言虽然有一定道理,但主公对某有知遇之恩,某不敢有背,唯有以死相报而已!”
郭嘉长叹一声,道:“人各有志,既如此,某就不再勉强了。两位兄长多多保重,日后见了佐治兄,多解释几句,请他宽恕某不告而别之罪。”
佐治姓辛名毗,是辛评一母同胞的弟弟,与郭嘉的感情匪浅。只可惜,辛毗此刻不在邺城,郭嘉这才有此一说。
郭嘉料定沮授一定会力劝袁绍追杀自己,自然不敢再做逗留,扬鞭策马而去。不知郭嘉想没想到,他去而复返的这一席话,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辛评、郭图一直目送郭嘉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恋恋不舍地各自牵着坐骑,失魂落魄地望城中走去。走着走着,辛评的脚步忽然变得异常沉重起来,而他的语气比他的脚步还要沉重许多:“公则兄,看样子,奉孝不像是去青州呀!”
郭图点头道:“如果某所料不错的话,他一定去了兖州!”
“兖州!”辛评惊道:“兖州的曹孟德野心勃勃,日后必是主公的心腹大患!而以奉孝之才,必得曹操重用。你我与奉孝再相见时,恐怕已经是敌非友!”
郭图猛地停住了脚步,皱眉道:“知人善任曹孟德,鬼神莫测郭奉孝,这个组合当是主公劲敌!仲治,你我应该怎么办?”
“一边是主公的知遇之恩,一边是奉孝的兄弟之情,你让我如何来面对?”辛评痛苦地猛摇了几下头,几乎把马缰都要攥出水来。
郭图的剑眉微微上挑,毅然道:“大丈夫应当公私分明,你我岂能为了个人私情坏了主公鲸吞天下的大业?我们赶快去见主公,让他速速派兵把奉孝追回来!”
辛评问道:“如果主公捉回了奉孝,要取他的性命,你我该当如何?”
郭图答道:“谏,苦谏,哭谏!”
辛评道:“如果主公还是不从呢?”
郭图的语气坚定起来:“那你我就陪奉孝一起死!”
“如此甚好!”辛评仰天大笑起来:“这样既对主公尽了忠,又全了朋友之义,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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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州衙。袁绍一家人正在用早饭,左右来报:“奋武将军沮授门外求见,说有要事要见主公。”
“这么早?难道有什么军机大事不成?”袁绍急忙出言道:“让他进来说话。”
沮授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施礼道:“主公,大事不好!郭嘉说是去青州任从事一职,实则是舍了主公,到兖州投靠曹操去了!”
“哈哈——”袁绍一下子笑出声来,嘴里的饭菜也喷了出来,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一个孤高自傲的书生吗?值得公与你如此大惊小怪吗?他既然想去兖州,就让他去吧。反正留他在此也是吃闲饭而已。弄得不好,万一那一天惹得孤兴起,砍了他的脑袋,岂不是坏了孤的英名吗?来来来,公与,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坐在孤的身边一起吃。”
“扑通!”一声,沮授跪倒在地,以额头触地道:“主公此言差矣!郭奉孝大才也,岂能白白送与曹操?主公如果不想重用此人,也应该派兵追而杀之,以绝后患!”
“哼!”袁绍站起身来,将碗重重掷于几上,怒道:“你欲陷孤于不义吗?难道郭嘉与你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成?”
袁绍这一席话说得有些重了,刺得沮授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辛评、郭图有急事求见主公。”
袁绍没好气地说:“还让不让孤吃饭了?”他本待不见,但看了看已将额头磕出大包来的沮授,知道此君又犯了倔脾气,今天这事还真不好收场。辛评、郭图此时前来,正好能打个圆场。袁绍作了一次深呼吸,轻声道:“有请辛、郭两位先生。”
辛评、郭图进得屋来,匆忙见礼后,郭图抢先道:“主公,郭嘉骗了主公的令箭,定是投兖州的曹操去了。恳请主公,速速派人将其追回,否则,后患无穷呀!”
辛评也不甘落后,急声道:“主公,曹操得了郭嘉,如鱼得水也。望主公早做决断!”
“郭嘉!又是郭嘉!”袁绍还是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介狂生,尔等何必大惊小怪?”
“郭嘉一人胜过雄兵十万,请主公三思!”沮授、辛评、郭图三人齐声道。
“噢!”袁绍见这平日里老唱对台戏的三个人,此时的意见却破天荒达成了一致,不由好奇心大涨,刷地站起身来,道:“来人,备马!孤要亲自去追郭嘉回来!”
沮授、辛评、郭图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但短暂的喜悦过后,一种涩涩的酸楚涌上了心头。他们深深明白,如果被袁绍追上,等待着郭嘉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