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不堪的囚牢内,森冷的火光在昏暗的长廊里簇动着,污浊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腐烂和人体排泄物的恶臭味;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时不时的刺激着紧绷的神经,这里的一切无疑会将一个正常人活生生的折磨成疯子。
“母后——母后——母后——!”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了进来,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密集的红血丝布满了双眸,凹陷的脸颊衬着青青的胡渣,曾经温和儒雅的俊颜已然变的憔悴不堪。
蜷缩在角落里的东楼倾月,听到叫喊声,挣扎的爬了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紧紧的扒住栏杆,将手伸出铁门外,挥喊着:“炟儿——炟儿——!母后在这儿!母后在这儿——!”
“母后——母后——”得到回应,南宫炟立即寻着声音飞奔过去,连带身后的狱卒也跟着一路小跑。
此时的东楼倾月,满身血污,破破烂烂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枯槁污秽的脏脸,用过刑的手指肿烂不堪,皮肉外翻,还渗着脓血,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恶臭味。
“母后——!”
看见母亲的样子,南宫炟如遭雷击,怆然跪下,失声痛哭:“母后!孩儿不孝,没能早些来看您——!”
轻捧着东楼倾月的手指,南宫炟颤抖着。
“这群畜生!畜生!!居然对您如此歹毒!”
冲天的怒火从眼中喷出,南宫炟猛然转身,连出几拳,将身后的狱卒轰翻在地,似乎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以泄心头之恨!。
“你们这些畜生!竟然敢下此毒手!该死,你们都该死!”
拳影交错,眼看着狱卒们就要命丧在他的铁拳之下,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大掌牢牢的握住了他拳头;南宫炟一愣,待看清来人,双眉倒竖,睚眦欲裂,身上的骨头都嘎嘎作响,紧闭的牙缝中,恨恨的崩出了两个字:“林、凉!”
来人正是黑衣卫统领林凉,这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来的正好!林凉,今日本殿下就连你也一块儿宰了,新仇旧恨,咱们就此做个了结!”说罢,摆开阵势,就要发动攻势。
“三殿下!”
一张刻板的死人脸从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走出。
“三殿下,这可是天牢重地,您在这里喊打喊杀的,也未免太失体统了吧!东楼倾月罪孽深重,其罪当诛!陛下恩德,被你的至孝之心所打动,才特许你在临行之前,与生母短聚,以作辞别;殿下倒好,非但不知感恩,还在这里大打出手,将狱卒打伤,徒添罪孽,实在是有负皇恩哪!”
“牙尖嘴利的狗东西!一个乱用私刑的畜生,还口口声声的在这里跟本殿下说什么罪孽!若真要说这罪孽深重,还有谁能比的过你啊,明石达!待本殿下将林凉宰了之后,也一并送你上路!”看南宫炟那样子,简直就恨不得把他给活撕了。
那张刻板的死人脸,并没有因为南宫炟的威胁,而产生任何变化:“三殿下,无故杀害朝廷命官,想必连皇上都不会再容你;更何况,你认为你会是林统领的对手吗?!哼哼,还有,对东楼倾月这种害人性命之人,本官所做的,不过是替天行道;而且这是圣旨,你若有不满,大可皇上进言,若皇上真要怪罪下来,本官领罪便是!”对于这个已经失势的三皇子,明石达可谓是毫不客气;南宫炟此次能来见东楼倾月,还是他在乾元宫外跪了三天三夜的结果,一个即将被放逐的皇子,还有什么好让他顾及的。
“狗奴才,你……”
南宫炟正欲发作,东楼倾月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南宫炟慌忙凑上前去,询问道:“母后,母后,您怎么啦?!”
见他靠近,东楼倾月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的将他拽向自己,神经兮兮的贴近他的胸口,如恶狼般的眼睛狠狠的扫视着众人:“炟儿,你看着他们!我的炟儿!我的太子殿下!!你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样子!我们不会输的!你要记住他们,等你当上了皇帝,要把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千刀万剐了!千刀万剐!!哈哈哈哈哈——!!!”东楼倾月的神情已然是疯癫至极。
“母后~”
看着疯癫狂笑的母亲,南宫炟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他刚当上太子,屁股还没坐上去,就被狠狠的拽了下来;要说,他完全没有怪过东楼倾月,那是不可能的;但同时,他也明白,东楼倾月所做的一切,不论好坏,都是在为他着想。
看到母亲如今的样子,南宫炟心如刀割;他越是痛苦,就越加怨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了他一切,又瞬间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一直以来,他勤奋刻苦,努力上进,为的就是能够让那个男人刮目相看,想要成为他最重视的儿子。可是如今呢?为了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的前皇后,他不念亲情,杀妻弃子,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就是自己尊崇多年好父皇!
“哈哈哈哈......”
南宫炟忽然放声大笑,多年的父子之情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悲恸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好,母后,我答应你,我一定,一定会把欺负过你的人都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此时,没人会把一个疯婆子的话当一回事,对于南宫炟这种“死鸭子嘴硬”,更是不屑一顾;明石达板着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干脆下起了逐客令:“三殿下,时间到了,你该走了,若还想来探望东楼倾月,请另行请旨。”
南宫炟这次没有再理会他,强忍住泪水,深深的望了东楼倾月一眼,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千刀万剐——!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幽暗的囚牢里,东楼倾月那张狂的疯叫声,还在不断的回荡着......
从天牢回来后,南宫炟匆匆将自己关进了书房,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窥探之后,才小心翼翼的从领口中抽出一张布条来,破烂的布条肮脏不堪,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不过,对于此刻的南宫炟来说,这破布条的价值不亚于世间珍宝。
原来,这布条是在天牢时,东楼倾月趁乱偷偷塞给他的,结合母亲最后那句看似疯癫的“狂言”,不难想象,这破布条背后,肯定关系重大,说不定还能改变他和母亲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想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颤巍巍的将布条展开,上面歪歪曲曲的血迹,赫然是:“十月初八亥时兰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