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变得不一样了。秦淮站在天桥上眯着眼睛看着桥下的人流车流，微微挑起嘴角笑了。可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着自己的人
生。她将视线转到市中心的“塔”上，她知道从那次地震起“塔”上就多了一道
裂痕，可没有人注意这件事情。左眼传来微弱的刺痛，她微闭双眼，想静静站在这里等待疼痛过去，却未能
如愿。有人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了栏杆边。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不满
地瞪了眼前穿蓝色衬衫的年轻人一眼，却在开口之前先听到了对方冷静的话语：
“如果想轻生，这里不是一个好选择，换个地方吧。说真的，死相难看还会连累
别人车祸，绝对是个坏主意。”“谁说我要自杀了？”秦淮愕然地说。对方微微怔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秦淮一遍似乎在考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随
后松开了抓着她的手。“不是最好。抱歉打扰你伤春悲秋了。”他转过身急匆匆地下了天桥。秦淮莫名其妙地盯着他远去地背影呆了一会儿，抬手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
一点，火车快要进站了。她快步走下楼梯，过马路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之前
站的地方，向车站内走去。秦淮一眼就认出了苏小晴。虽然她换了发型，但苏小晴还是那个苏小晴，从
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扑过来抱住自己起，秦淮就知道这两年的时间里自己的好友
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怎么剪头发了？”苏小晴松开自己后，秦淮揽住好朋友的手臂，带着她
向外面走去。“我和‘章鱼’分手啦。”苏小晴鼓起脸颊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
来找你哦。”秦淮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帝都的女孩子，跑去帝都了。”苏小晴脸色黯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了斗志，握紧双拳说：“哼哼，我这次一定要在弥城找到一个又高
又帅的男朋友，到时候气死他！”“好好好，你这三天不恋爱就难受的体质真让人受不了。”“诶诶诶小淮你难道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吗？怎么办？如果你都不爱我了我就
活不下去了呜呜呜……”苏小晴装模作样地扑到秦淮身上揉眼睛，秦淮无奈地叹
了口气，正要安慰她，苏小晴自己先从她身上弹了起来，“咦那个就是传说中的
‘塔’吧？好漂亮！”“是啊，明天带你过去看。”秦淮没有顺着苏小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是
盯着地面。方砖上有细细的花纹，像是某种图腾，她不记得弥城的车站广场是不
是用了这么艺术的图案。从那次地震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
记忆更不可信，所以一直处在一种眩晕的不真实感之中。说实话，可以见到从小
玩到大的玩伴，让她拥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她握住苏小晴的手，微笑着说：
“今晚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反正我放假，可以陪你玩个够。”“说定咯！听说你搬出来住了，是一个人住吗？”“有室友的，不过最近不在。”秦淮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脚下的花纹似乎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定
睛看去，却发现是自己眼花了。时间已近午夜，从车站里出来的旅客匆匆离开，广场里只剩下一些露宿的流
浪汉和来回穿梭的巡逻人员——这半年来夜里的巡逻人员越来越多，据说是因为
连续发生了几起犯罪事件的缘故，但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没人知道。秦淮挽着苏小晴的手一边向天桥走去，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事情，直到一个
人影飞快地从自己面前闪过。蓝色的衬衫。像海水的颜色。是之前那个人。先停住的是秦淮，先开口的却是苏小晴。“那个人长得不错耶。”秦淮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短短的一瞥都能判断出别人
的长相也是一门独门秘技吧。而变化也就发生在这短短的一瞬。零散地分布在广场四处的巡逻人员忽然朝
着一个方向聚集起来。等秦淮意识到不对抓紧苏小晴的手想要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板寸青年以疾风般的速度冲了过来，将苏
小晴从秦淮的手中拉走，并用手里的东西抵住她的头。那是一把枪。秦淮整个人僵住了，苏小晴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嘴唇无力地一
张一翕，却发不出声音。“我最喜欢小姑娘了，哈哈哈，看来这次又是你输了，江御风。”板寸青年
咧开嘴角大笑，笑声十分刺耳。穿蓝色衬衫的年轻人从巡逻人员中走出来，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放开她。”“放开她？不不不，我还要回去慢慢享用呢！”他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
的嘴唇，故意发出很大的口水声音，苏小晴几乎立刻崩溃，“哇”地大哭出声。“你够了！”江御风愤怒地向前一步，板寸青年却只是不以为然地拉开手枪
的保险，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说：“说实话我真心不喜欢你们这些机械的东西，
太简单粗暴了，根本没有什么美感。不过偶尔用一用倒也无妨。”秦淮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青年，视线忽然模糊起来，左眼传来了熟
悉的刺痛。江御风沉默了一会儿，握紧拳头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说：“不如我们来谈谈
条件吧？需要我们做什么你才肯放人？”“哈？条件？”青年忽然放声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说得好像你们人类真的会信守诺言一样！别搞笑了！”低垂着头捂住左眼的秦淮听到这句话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颤了一下，她猛地
抬起头盯住青年，忍着左眼深处不断传来的刺痛，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从刚才起
就模糊不明的画面在眼前一层接着一层地剥落掉了，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
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的世界，但真切的疼痛让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这才是真实的感
觉。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紫色的光束突然亮起，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瞬
的失神，而板寸青年竟一声惨叫松开了苏小晴。没有人来得及思考那光束是怎么
一回事，巡逻人员蜂拥而上将板寸青年团团围住，而秦淮则立刻拉住苏小晴头也
不回地朝天桥跑去。经过一番混乱之后，板寸青年终于被制服押走了。江御风松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跌跌撞撞跑远的少女，口袋里的手机忽
然响了。“解决了？还算顺利？”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完全不顺利。”江御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差点儿
酿成大祸。”他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栏杆上接着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什么人？”江御风回想起那个穿着黑色裙子站在天桥上仿佛对世界充满厌恶的少女，说
：“一个女孩子，不过我能提供的信息不多，不知道你能不能查到。”“女孩子？”对方的声音里起了一丝波澜，似乎突然来了兴趣。“交给我吧
。”挂掉手机，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到了栏杆上，紧绷了一夜的神经似乎到
这一刻才彻底放松下来。“塔”还矗立在那里，和他第一次所见没什么不同。但这座城市已经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