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见自己劝不动上官璚华，一时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明知道上官方宁的命令很重要，自己的夫人更重要，可是三岁的小姐也重要啊。
才三岁的小身板，如果不是因为要取血，吃的药膳中放了大补之物，或许天天被药膳折磨，早已物是人非。
上官璚华瞧着自己的奶娘犹豫不决的样子，小人儿坚决一咬牙，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掀开盖在身上的棉絮袄子。
刚要移动身子，结果头一阵晕眩，上官璚华眼看就要倒下，旁边还捧着稠汤的柳妈妈哪里还管手上是什么，一丢，伸手去扶住上官璚华就要掉下床板的身子。
"小姐，你不要吓奶娘..."柳妈妈接住上官璚华的身子后，慌张伸手要检查上官璚华有没有受伤。
上官璚华心头暖洋洋的，即使她受尽了折磨，她的身边依然有自己的奶娘。当年娘亲的疼爱，就是处处为自己着想。
"我的小姐啊，你别吓奶娘，到底哪里磕着碰着了？不得，明天奶娘去找管家，过冬的银子还没送过来呢！拿了银子，奶娘去给小姐买床新的被褥..."
老人家爱唠叨的碎碎念，上官璚华平时听多了，自是不会责备。不过柳妈妈的月俸，一向就够她们两人勉勉强强过日子。过冬的补贴银子是谷里的规矩，却也不是什么大手笔，买了被褥，她们如何盼来年？
"奶娘，被褥的事先别急着想。你看这汤，注定我没福气喝，还是把药膳端来，冷着喝也舒服点。"上官璚华打断柳妈妈的话头，小手跟着推了推柳妈妈。
柳妈妈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默默转身，暗叹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汤汁，朝着窗台走去。拿起窗台的药膳，手微微一颤。
多想摔了，可是柳妈妈熟悉上官璚华的脾气。上官璚华虽然小，一旦下了决定就会照着做，怎么劝也没用。这一碗药膳要是摔了，她会再让人送一碗来，即使事后被上官方宁知道要受到惩罚，她依然如此。
上官璚华躺在床上，见柳妈妈拿着药碗没有走过来，提了提嗓子，"奶娘，把药膳拿过来。"
"这天凉，奶娘给热一下，不然就别喝。"终究是为自家小主子着想，柳妈妈朝着小炉子走去，下定主意怎么也要上官璚华喝到热的药膳。
静静地看着柳妈妈开心地把热好的药膳端来，上官璚华并没有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药膳的药效很强劲，热着喝会更让全身难受，但是这一份折磨，她不能忽视，因为其中带着奶娘对着自己的疼惜。
药膳中除了药材煎出来的味道，还有些肉，并非一口气就可以下肚的。像往常那样用完药膳，上官璚华就闭上双眼，淡淡地说："奶娘，你也早点歇息吧。"
"奶娘看着小姐睡着才回房，睡吧。"
趁着上官璚华用药膳时收拾地上的残渣，柳妈妈久久后才看向上官璚华。明知道上官璚华在装睡，她依然要假装看不懂。
"睡得真快，好好睡吧，明天奶娘给你做桂花糕。"
轻轻地关上门，柳妈妈停驻在上官璚华的房门一会儿，跟着慢慢踱步进入隔壁的房间。坐上窗台边的小灶，手上摆上了之前缝补的旧衫，耳边等待着隔壁的声响。
一如每天用过药膳后的撕心裂肺，上官璚华确实柳妈妈已经回房，才伸手，把藏在床板下的一根圆木棍拿出来，放入自己的口中。
死死地咬着圆木棍，上官璚华尽管控制了自己的痛呼声，依然断断续续飘到了隔壁，颤动柳妈妈的心。
痛得抽搐，手指嵌入床板的缝隙中扣紧，全身肆虐。这样的折磨，上官璚华经历了一年，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
半个时辰过去，上官璚华松开嘴里的圆木棍，若无其事地藏起来。闭上疲惫的眼皮，沉沉入睡。
隔壁的柳妈妈这时放下手中的针线，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没有发出大声响，掀开小灶上的破被褥，躺下。
或许是风寒后取血更加伤元气，上官璚华沉睡中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地往下坠落，一片黑暗后，四周的环境全变了。
完全熟悉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上官璚华分不出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直到自己看到一幕。
同样是秋风萧瑟的凉意，她，不是上官璚华，而是一名被修道院豢养的修女。秋天，是她被丢弃的季节，所以她没有名字，修女姑姑们都叫她明媚。
收养她的院长修女说，她有一对渴望爱的眼睛，在她的眼睛中，可以看到她的不屈不饶，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性格那么温顺，从未对自己的命运低头。
住了十几年的修道院，每到周末，来祈祷的人群总是络绎不绝。院长修女说，只要诚心和上帝许愿，上帝就会眷顾他的子民。
上官璚华跟在院长修女身后，就像以前的每天那样，步伐不急不缓。
突然，院长修女走进一处墓园，停在一个墓碑前。这个墓碑很有特色，一颗四角星树立在石板上。
星星的上面，刻着字。两个简单不过的字，却是上官璚华最熟悉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是照着她的书写刻划。
"明媚，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院长修女做了一个虔诚的十字架手势，往墓园的边上摘下小束桂花。
轻轻放在墓碑前，院长修女笑得很慈祥，"生日快乐，我的明媚。"
上官璚华想要去触碰那束桂花，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她每年生日收到最好的礼物，却发现，她无法感受。
"孩子，快两年了，现在的你快乐吗？"院长修女问了话之后，停顿了很久，"有人说过，快乐是自己给自己的，如果自己对生活失去了快乐，不管多开心的事情也不能让自己快乐。难过，痛苦，都是上帝对我们的考验，雨过晴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阵轻风吹来，似乎附和了院长修女的话。
"记住，别让自己迷失了方向，我的孩子。"
时间在流动，院长修女离开了墓园。上官璚华看着她蹒跚的背影，这位引导她心灵之路的长辈，以后一定能得到上帝的召唤。
沿着曾经的路，上官璚华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阳西下。
她早在两年前就不属于这里，她有另一段人生。不管摆在面前的路有多坎坷，她知道自己不会放弃。
结束了，不再留恋，这里是记忆的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