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东郊,魏军大营,张逐夷大帐。
经过五天的时间,张逐夷脸上的纱布已经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如同百足蜈蚣般的狰狞伤疤,他负手站在偌大的幽冀两州地图前,盯着地图上的蓟城久久不语。
忽然,一道脚步声响起,身材有些瘦弱,精神却很好的王超掀开帐帘,闪身而入,向张逐夷道:“将军,查清楚了!魏狗的王慕容儁派慕容军为主将,率领三十万燕狗来进攻我国。三天前,邺城内开出的军队正是去抗击燕狗的,领兵的主将是侍郎胡睦!”
“胡睦?”张逐夷闻言蹙起了眉头,胡睦一介书生,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而且胡睦已经六十高龄了,刘琦派这么一个人去抗击燕狗想干什么?难道是借刀杀人?想到这里,张逐夷怒了,咬牙切齿道:“狗贼胡睦,魏国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竟然还在搞自相残杀!娘的,别让老子捉到你,要不然,老子定会将你碎尸万段!”说完,狠狠地一拳砸在账壁上,把整座大帐震得颤颤抖动。
“将军!”王超见张逐夷渐渐平静了下来,才继续道:“属下还查到刘琦似乎要在这几日对付将军你!”
张逐夷闻言没有什么动作,良久,才见他悠悠道:“传令,全军拨营!”
“遵命!”王超轰然应诺,转身走出大帐。
不多时,魏兵拆光帐篷,装于马车之上,弄好之后,一万四千魏兵于空地上整齐有序地排成数十排,刀枪剑戟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出一片片雪亮的寒芒,映寒了整片长穹,有肃杀之气于强大的军阵中朝四周肆意蔓延……
“呜,呜,呜!”
徒然,一长二短急促的号角声响遍整个军阵,一阵脚步声之中,所有的魏兵迈动脚步,裂成两片,在军阵中间现出了一条通道。
“突突突!”
一阵马蹄声响起,全副盔甲、手持龙雀大环刀的张逐夷一马当先,王朗、王超、张军三将紧跟其后,来到军阵之前。
“咴律律!”
张逐夷勒马转身,鬼脸具之上狭长的眼窟中冒出两道寒芒,如刀般从魏兵身上掠过,至尽头收回目光,轰然道:“兄弟们!现在,有三十万燕狗正在侵略我们的国家,残杀我们的兄弟,凌辱我们的姐妹!你们说,该怎么办?”
“侵吾国家者,杀吾兄弟者,凌吾姐妹者,纵使是逃到她娘的肚子里,我们也要将他们挖出来,扒皮抽筋、碎尸万段!嗷嗷嗷……”
一万四千魏兵情绪激动,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戟,振声狂吼,浩大的声势宛如万马奔腾、山崩地裂般,如浪潮般的呼声传遍数里,连邺城皇宫之内居住的皇帝冉胤也清晰可闻,惊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脸色苍白地看着门外,却除了几个太监宫女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汉家儿郎敢死战!”
张逐夷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龙雀大环刀,一片片艳红的血幕将他彻底掩盖,狂暴的吼声清晰地传入魏兵耳中:“勇敢无畏的汉家儿郎们!随本将前往边疆,将那凶残的燕狗狠狠地踏在脚下,让我大魏扬威万里……”说完,他猛然掉马转身,狠狠地一勒马缰,战马吃痛,悲鸣一声,人立而起。张逐夷趁势高高地举起龙雀大环刀,迅速地奋力往前一引,沉声暴,“出征!”
“汉家儿郎敢死战,让我大魏扬威万里,嗷嗷嗷……”
一万四千魏兵狠狠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轰然回应,迈开双腿如影随形般紧随于张逐夷身后,踏上了保家护国抗击鲜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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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城往西十里,旌旗招展,寒芒闪烁,人头攒动,二万突骑营,二万一千壮威营在用黄土穷筑而成的官道上小跑前进,在如长蛇般的军队经过之后,道路上扬起了宛如土龙般的沙尘,遮天蔽日……
“突突突!”
一骑从军队前方飞奔而来,至近处放缓速度,最终在胡睦面前停了下来,霍然抱拳道:“大人,高阳郡太守岑柏正在前方三里处等候我军!”
“放缓速度!”胡睦右手悠然高举,身后的军队马上放慢脚步,开始缓步前行。
没多久,胡睦就见到了既是同乡又共过患难的岑柏,这时,他心情有些激动,几年没见岑柏,也不知道这苦难兄弟现在过得好不好,家中几十年没过生蛋的黄脸婆生了孩子没有?
岑柏看见胡睦来到近处,忙带着高阳郡大小官员行礼:“胡大人,下官听闻你带兵抗击燕狗,特带高阳郡文武来相迎!请胡大人进城休整!”
见到患难兄弟虽然很激动,胡睦还是没有立即与岑柏相聚旧话,而是公事公办般道:“如此,有劳岑大人了!”
在岑柏的带领之下,胡睦把军队开进了高阳城,驻扎于高阳城东,之后下令杀猪宰羊,犒劳三军,他自己则前往高阳太守府去见岑柏。
岑柏早已在太守府门口等候,见到胡睦到来,忙把胡睦领进府中,与胡睦相对而坐,同时让下人备酒菜、茶水。
胡睦轻蘸了口茶水,便迫不及待道:“子松(岑柏字),这些年你过得还好?”
“甚好!”岑柏喜颜悦色道:“去年,我家的黄脸婆更是为我旦了一子!”
“哦!”胡睦闻言,双眼一亮,也不由为这个患难兄弟开心,“子松你老来得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嗯!”岑柏点点头,颇有感触道:“去年,我都五十有九了,本以为今生我是不可能有后了,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老天爷竟然还让我这把老骨头在晚年之际还能添一子!”
“呵呵!”胡睦笑了笑,好奇道:“取了名没?”
“取了,就叫岑安国!”岑柏说完,关切道:“宁和(胡睦字),你过得还好?”
“还算好吧!”胡睦叹了口气,道:“子松,明天,我就要领兵去抗击燕奴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宁和你不必这样丧气!”岑柏解说道:“燕狗虽有众三十万,却都是只知放羊牧马不懂礼仪之辈,只要宁和你略施谋略,燕狗必定会大败而归!”
“子松你说得对!”经岑柏一说,胡睦也有了信心,难道自己学了三四十年的兵法韬略,还对付不了这些野蛮的燕狗吗?豪言道:“这一次,俺就要给点苦头那些不知礼教的燕狗尝尝,也让天下人看看我大魏是强大的,是不容侵犯的!”
“报!”岑柏正想说话,厅外忽然传来一道急叫声,接着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的士兵冲了进来,刚冲入门口,那染血的士兵就碰的摔倒在地上,岑柏见状,忙跑过去,扶起染血的士兵,急道:“你怎么了?郎中,快来郎中!”
“岑,岑大人,不,不用了!”染血的士兵摆摆手,虚弱道:“北,北,北新城来了,来了好多燕狗,北,北新城破了,将军,还……还有所有的兄弟都战死了。岑,岑大人,快,快准……准,准备迎敌……”说完,四肢一阵抽搐,头一歪,竟是就此气绝身亡。
岑柏闻言,吃了一惊,“燕狗好快的速度,竟然破了北新城!北新城离高阳只有八十多里路,只怕燕狗这刻也快到了高阳。不行,我可得马上去调令将士备战!”说完,匆匆就往外走!
“子松等等……”胡睦追上岑柏,说道:“北新城虽然已破了,然,现在已经天黑了,燕狗定不会在夜晚就来攻打高阳城,子松你不必这么急,我已经有了对付燕狗的计策,你可先聚文武前来!”
“什么?宁和你有计策了?”岑柏闻言大喜,见胡睦点点头,马上向门外叫道:“岑令,速传郡丞柳林、主薄伍宁、主记孟飞前来见……”
“遵命!”门外有人应了声,便见一人影匆匆而去。
不及一顿饭功夫,郡丞柳林、主薄伍宁、主记孟飞等人匆匆来到,礼毕之后,依次就位坐下。
“咳!”岑柏轻咳一声,待柳林、伍宁、孟飞等人把目光注视在他身上之后,他才指着胡睦对柳林、伍宁、孟飞等人道:“诸位,这位胡大人相信你们也见过了,现在就由胡大人来讲话!”说完,他向胡睦道:“胡大人,请!”
“嗯!”胡睦点点头,掠了众人一周,说道:“诸位,燕狗已经破了北新城,估计明天就有可能来到高阳了。事情危急,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听我的安排!”说到这里,沉声喝道:“柳林!”
柳林长身而起,拱手道:“下官在!”
胡睦道:“命你马上率郡兵五百把城内百姓迁到蠡吾城!”
“遵命!”柳林轰然应诺,锵然离座,走出了太守府。
胡睦沉声道:“孟飞!”
“下官在!”孟飞霍然离座,抱拳相应。
胡睦下令道:“命你率郡兵两千人死守城头,待燕狗来了,攻城半个时辰之后,你便诈败退往东门出,伏于东门外。”
“遵命!”猛然轰然应诺,大步流星地走出太守府。
胡睦继续沉声道:“伍宁!”
“下官在!”伍宁起身,抱拳道。
胡睦下令道:“命你引郡兵三千先于城内人家屋上多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待明日清晨,你便把队伍分为三队,分伏南、西、北三门附近的房屋内,待燕狗入城之后,你便令南、西、北三门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之时,你令南、西、北三门的将士尽力击鼓呐喊死守住城门,只留东门放他出走。”
“遵命!”伍宁轰然应诺,起身疾步走出太守府。
胡睦吩咐完毕,起身道:“子松,还望你随我一起出城!”
“宁和,去那里?”岑柏疑惑地看着胡睦。
胡睦马上道:“我们先埋伏于西郊的老水沟,待城内着火之时,马上死围住高阳。如此双重保险之下,这一次,我要燕狗插翅也难飞!”
“宁和大才,柏不及也!”岑柏颇有感触地顺带拍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