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恒也知道这事儿再拖不住了,这几日来,他与温老爷商量来商量去,结果还是要从丁景熙身上着手,只要他退让了,一切就都顺利了。但再不能确定丁景熙的心思之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他还是自己选定的”潜在”盟友。
亚恒故作镇定,说道:“丁兄,咱们丁温两家也算是自己人了,更可况日后便会亲上加亲,有什么事情应该直言不讳,你说是吧?”
丁景熙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
“既是自己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家父对于丁公子受伤一事着实伤透了脑筋,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解决。特意让我来问问丁公子的意见。”
景熙的笔尖滞于纸上,稍稍抬头望了亚恒一眼,又继续起笔,全然不理会亚恒的存在。亚恒见景熙没反应,又接着说道,“丁公子也不想让这事情张扬出去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晚你……”
景熙终于搁下笔来,好个温亚恒,软的不行便来硬的。
那晚的“误闯”确实不是不合体统,温亚恒居然抓住了这点,谦卑的语气中却透着威胁之意。
“那温老爷的意思呢?”景熙拿起一张刚刚写好的字,仔细端详着问道。冷冷的语气不禁让亚恒打了个寒颤。不过亚恒之前也不是没有与景熙交过锋,对他的脾性早已习惯,便若无其事的说道,“家父的意思是,大事化小……恩……小事化了。”亚恒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似有意试探景熙的口风。
景熙继续看着手中的字,一言不发。他知道温家父子的意思,只是想让自己咽下这口气,然后他们便能丁吕两家都不得罪。这些天来,自己家中并未传来任何消息,显然温老爷已经将这件事情完全封锁,自己像是被软禁一般地呆在温家“疗伤”。
不过一切既然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中的。
片刻,他把手中的纸递给温亚恒,自己却又上床半躺着闭目养神起来。温亚恒打开纸,立马化解了双目间的愁容,对景熙说:“好,难得丁公子能明事理,辨黑白。在下立马就去安排。”
“且慢。”丁景熙居然在这时候出了声,惹得温亚恒又是一阵紧张,“丁某这次来还有一事要办,不知可否请温公子将吕家二公子一并起来?”不带一丝表情的谦恭,语气中却是不可置否的冰冷。
“这……”温亚恒望着纸上的“让”字,明明不是已经说要让步,却还要找吕之逸来,这又是想唱哪出。景熙侧目望着温亚恒左右为难的样子,又开了口:“我有分寸。”
“好,在下相信丁公子,劳烦丁公子再等几日。”现在的温亚恒只能选择相信丁景熙,别说是为了暂且稳住父亲,保住温家,就算是为了自己今后的路也要先将丁景熙这张王牌抓在手里。
可令温亚恒烦恼的是,丁景熙却不是这么好抓在手心的。即使他是丁家的失意之人,但这几天的相处,亚恒发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丁景熙,的确不是池中之物。单纯地想依靠雅怜的关系掣肘丁景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抓住机会反将他一军,自己才有机会将他拉入同一战线。
这个吕之逸也不是好请的,三番四次地驳了温家的面子。最后温老爷只好是把自己的女儿雅怜搬了出来,借口说是婚事之事还可再议,吕之逸才趾高气昂的踏进了温家大门。吕之逸一厢情愿认为他的“沿海强逼”策略还真是奏效了,温老头果然松口了。
进了温家门,温家将吕之逸好酒好菜地款待了好几天,吕之逸几次提出要见雅怜一面,都被温亚恒用各种理由婉拒了。郁闷之余,吕之逸也只好作罢。
一日,李管家来请吕之逸去书房商议大事,吕之逸才算来了劲,左右问李总管可是能见上温小姐,李总管也跟他打了哈哈,说是去了就知道了。
书房里可没有什么雅怜,等待吕之逸的却是别人。
“世侄啊,身子可见爽利了?”事发后温老爷第一次见到丁景熙,更准确地说,这也是温老爷第一次见到丁景熙。平时去丁家,招待他的当然只有丁景源。
“有劳温伯伯关心。”景熙说得云淡风轻,“小小事情却是惊动了温伯伯,景熙失礼了。”
温老爷倒是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这的确不是什么“小小事情”,只是景熙的那副沉着的样子的确是看不出有任何的“大事”发生过。
亚恒插嘴道:“丁公子身子骨本就好,这点“小事”当然不会伤身伤心,丁公子,是吧?”他的态度依旧古怪,总是能让景熙感到很不舒服。所以他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对着温老爷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也是点到即止。
温老爷也是识趣之人,并未在接着亚恒的话题继续,转而问道:“世侄这次前来可是为了景源的婚事?”
景熙上前一步,淡淡答道:“此其一,大哥的婚事父亲交由我来打理,此次来是有一事要同温伯伯商议。父亲的意思是,年关将至,加上近几个月允江战事吃紧,可否请温老爷将婚事延后,等来年再做商议?”
温老爷思忖片刻,道:“也在理。老夫就一个女儿,能多留一年当然是高兴的。就依你父亲的意思办吧。”丁家不急,他自然也不急,只要大家都默认了丁温联姻,目的也就达到。何况可以多留些时间给雅怜,让她想明白。
景熙作揖道:“多谢温伯伯成全。”
一旁的亚恒却是兴奋,想不到丁家的提议正中了自己的下怀,他开始有些得意,自己终究是走对了一步棋。
“对了,世侄说此其一,那其二是什么?”温老爷问道。
“此行另一件事是父亲知道温老爷最近在泸水有些小麻烦,特地让小侄来替温伯伯解忧的。”景熙每次说话都像是早就想过了千万遍,从不带半点的捉摸与思索。
“哦?”温老爷这才明白为何景熙要请吕之逸一起过来,“那世侄的意思是?”
“还请温伯伯放心。”景熙虽面无表情,但那自信而坚定的眼神却让温老爷莫名地放心。
这时,门外李总管已经将吕之逸带到,正敲门准备进来。
温亚恒走去开门,一进门,吕之逸便开了口:“温老爷,这几天可憋屈我了,怎么?今日能见温小姐了吧?”
景熙的眉头一皱,他厌恶吕之逸那声轻佻的“温小姐”,觉得从他口中蹦出的这几个字简直就是恶心。可他并没有出声,仍是背对着吕之逸站着。
“吕公子不要着急,事情总要一件件解决不是?”亚恒一边挥手示意李总管退下,一边搭腔着吕之逸。
吕之逸冷哼一声,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抬眼注意到了丁景熙,狐疑地问道:“这是谁?没见过啊?”
温老爷也见不惯吕之逸这副样子,站在一边不愿搭理他,亚恒只好回答道:“这位是……”还没等他说完,丁景熙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将一个药瓶就朝吕之逸扔去,吕之逸反应倒是快,一把就接过了,看也没看,就骂道:“你做什么?哪里来的小子,敢在我吕之逸面前放肆?!”
温老爷咳嗽了几声,示意吕之逸收敛一些。吕之逸也碍于温家的面子,压下了火气,他抬头正好对上丁景熙冷峻的眼神,直看得他心里发慌,可还是给自己壮胆道:“看什么看,你谁啊?”声音是低了,语气可还是不饶人。
景熙依旧这么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拿着药瓶还不知道我是谁?”
吕之逸低头端详着药瓶,又打开闻了闻,却还是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温亚恒上前说道:“看来吕公子的记性不好,那在下只好提醒一下,这是一个药瓶,装解药的药瓶!”他故意在解药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吕之逸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解药?什么解药?无缘无故扔个解药瓶子给我做什么?”
“呵呵,看来吕公子不是记性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温亚恒冷笑一声说道,“这是紫熏阳毒的解药,还不明白么?”
紫熏阳三字倒是让吕之逸打了个冷颤,他变得支支吾吾:“那……那又怎样?同我有什么关系?”
“紫熏阳产自重露山,那跟你有关系了吧。”丁景熙出了声,说着将自己的上衣领处揭开些许,露出了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口,说道,“吕公子解释吧。”
吕之逸有些懵了,他凑上前看着景熙的伤口,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这……这……与我何干?”他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想了想,却始终想不出到底是怎么了,可依伤口附近若隐若现的紫色以及伤口的形状,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中的是吕家的毒镖。
看吕之逸还在嘴硬,景熙回头向亚恒打了个眼色。
“这与你有关了吧?”温亚恒会意地将六角毒镖凑近了吕之逸,一晃而过,吕之逸看清是自己家的毒镖,伸手便要夺,亚恒出手很快,一下变收了回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干嘛要害你?莫不是我吃饱了撑的吧!”吕之逸也豁出去了,“就凭一个瓶子一个镖就认定是我做的?人证呢!”
景熙整了整衣衫,又进了吕之逸一步,缓缓说道:“在下姓丁,名景熙。吕公子可想起来为何要害我了?”景熙的声音带着他独有的寒气,透进吕之逸的身体里,“人证?吕家的死士还会留下认证么?”
温亚恒也道:“来人早就在刺杀的第二日自尽了。”
这下吕之逸才知道不好,死无对证,又惹上了丁家的人。虽然不知是谁硬要将这事儿硬塞给吕家,但他霸道惯了,凭着那股子蛮劲压住了原本的怯意,大声道:“怎么着啊!丁温两家合谋要诬陷我吕家是么!好啊!来啊!看到时候谁怕谁!”
温老爷原本在一旁一言不发,可听见吕之逸这话出口,他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又要来了,景熙看到温老爷像是要讨好,赶紧接上了吕之逸的话:“吕公子不愿解释也无妨,既然我们解决不了,只好叫上家父和令尊翁了,怎么样?潜龙滩吕公子可中意?”
潜龙滩是在温家境内的一处战场,吕家与丁家的边境之争也常在这边开战,不过每次碍着是温家的境内,便不敢大刀阔斧,总是不了了之。可景熙的言语间,虽听不出任何语气,却是十足的挑衅。